齊布琛思緒被打斷,愣了一下後,福身道了謝,才半坐在石凳上。那是非常標準的大家閨秀的坐姿。
四阿哥轉著手裡的茶杯,問道:“前些日子,西河沿那邊的鋪子,為什麼不要?”
齊布琛頓時頭大起來。一個閨閣女子,哪裡能隨隨便便接受成年男子的東西?四阿哥這哪裡是在問她為什麼不要鋪子,而是在問她為什麼拒絕他!
她小心地斟酌道:“多謝四阿哥厚愛。只是奴才魯鈍,之前那個鋪子沒了後,早就消了再買的心思。西河沿那邊的好鋪子,還是別浪費在奴才手裡好。”這四阿哥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被拒絕那是多麼沒面子的事,可千萬別被他記恨上才好。
聽完她的話,四阿哥的眉頭立時皺了起來。知道佟府的人帶著禮物上門感謝後,他的心情就已經相當不好了。難道他堂堂的皇子貝勒府,還比不上那個要降級襲爵的貝勒府?他就這麼不招她待見,趕著和他劃清界限,連奴才這樣的自稱也出來了?
四阿哥心裡莫名地惱怒,眼神中也帶出了幾分,將手裡的被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齊布琛一驚,立刻起身,膽戰心驚地立在一邊。她就知道,今天這一關沒那麼好過。
四阿哥原本心中是惱怒的,但是一看到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和忐忑的神情,就想到了在園子裡剛看到她時的情形。
大片絢爛的鳳仙花,秋水似的眼瞳,白玉似的肌膚,笑起來時臉頰邊可愛的酒窩。
很讓人心動。
他嘆了口氣,定定地瞧著站在那裡的齊布琛。
齊布琛被他看得頭髮發麻。她實在是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此刻她無比地後悔選在這天來了五阿哥府,也無比地後悔剛剛沒有跟著十三阿哥一起離開。
就在她後悔不迭地時候,四阿哥卻突然起身,站到了她旁邊。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齊布琛彷彿能夠感覺到,四阿哥近在咫尺的胸膛上炙熱的溫度。
她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正在她想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時,四阿哥卻突然出聲:“別動!”
齊布琛只能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她低著頭站在那裡,感覺四阿哥又進了一步,幾乎是貼身和她站在一起。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頭上,然後,他彷彿從袖子裡取出什麼東西,在她頭上比劃。過了一會兒,一根髮簪插進了她的頭髮。
齊布琛愣在了那裡。
四阿哥滿意地打量著齊布琛,臉上似乎帶了笑意,然後後退了一步。
齊布琛心中卻翻起了滔天巨浪。四阿哥給她戴髮簪,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佟佳齊布琛被打上了四阿哥的標籤!
她是待選的秀女,又是上三旗三品大員的女兒,她的婚事是由宮裡的娘娘或者萬歲做主的,他怎麼可以!
莫非,他早已……
想到那裡,齊布琛立刻大驚失色,握住那根簪子就要取下。
四阿哥眉頭一皺,冷喝道:“不許摘下來!”
齊布琛抬頭直視著四阿哥,臉色實在是不好看。
看著她這個樣子,四阿哥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齊布琛定定地看著四阿哥,慢慢地將髮簪從頭上拔下。當她親眼看到那根髮簪時,眼神又變得複雜起來。
在她手裡的,是一根銀菊花紋頭簪。清代女子與心愛男子定情,男子會贈送愛人銀菊花紋頭簪,因為很多花卉一到秋季就會凋謝,而菊花在秋季開放,因此菊花在民間寓意長壽、夫妻和睦、白頭到老。
白頭到老,夫妻和睦?那只有他的嫡福晉那拉氏才有資格吧。
她閉上了眼睛,手裡的簪子彷彿比燒紅的鐵還要燙。這一回應該怎麼辦?怎麼辦?上次那只是暗示,他們家還可以委婉地拒絕,不傷害任何人的面子。
可是這一回,他這麼明顯地告訴她,他看上她了。她該怎麼辦?愛新覺羅家的人都是死要面子的,四阿哥又長期居於高位,沒有人敢反駁他。一個皇子,怎麼可能容忍自己被拒絕兩次?!到時候,一頂不知好歹的帽子扣下來,整個佟府都要被牽連。
若是這一次,她再拒絕,那可真的把四阿哥得罪地狠了。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怎麼會這樣?
四阿哥看著齊布琛目光復雜地盯著手裡的簪子,心裡的怒氣消了下去,反而湧上了一些酸澀。
爺還是第一次親手送女人簪子呢。
齊布琛緊了緊握著簪子的手,給四阿哥行了個禮:“多謝……四阿哥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