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進了地獄。那些範嬤嬤檢查出的印跡,竟然都是一個沒了根的太監所為,那些骯髒下流的東西,怎麼配碰她章家的血脈!
幾十年來,她生平第一次感覺自己做的是件蠢事,甚至為此熱淚盈眶。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太后半輩子都在維持著自己的臉面和榮耀,經營著母族的興盛和繁榮,併為此殫精竭慮。可有一天,她突然發現自以為精心維護的臉面,早已被人再三踩踏後扔進了泥汙裡,她不止不能為母族帶來榮光,還帶去了不堪忍受的羞辱……
她心理上受到的衝擊前所未有。
“皇帝……你贏了……”她喘息著道,繼而掙扎著坐正,目放精光,強勢狠厲地道,“把這個奴才的手腳給哀家砍了。他哪一根指頭碰過含玉,就剁碎了餵狗!”
小太監被嚇的失禁,他早已經從章含玉身上爬下來,不住的磕頭求饒。
其實李公公吩咐他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沒有活路了,剛剛一半是強迫演戲,一半是害怕恐懼,才會格外猙獰。他知道李公公必會把他宮外的家人安頓好,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可若是能不死,誰會想死?
但太后又怎麼會讓他活下去。
皇帝讓人把他拖走,剁不剁手指橫豎太后是看不到,到底是為他辦事,他會給他留個全屍。
其實皇帝看到太后這副模樣,自己心裡也並不好受。或許一開始他對太后不滿,所以步步緊逼,想讓太后嘗一嘗被人逼迫的滋味。可看到如今太后的情形,又覺得既然有這個結果,那麼一開始的強勢就並非必要了。
但他不覺得後悔。
不能打碎太后的念頭,這盤棋就是僵局。
而他,從來只會當勝利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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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宮中傳旨,太后移居行宮將養身體,后妃無須再做拜見。
又是一場猜測議論。
其實太后這兩年確實身體不佳,她又凡事操心,思慮過重,在後宮中並無好處。行宮風景優美,又無煩雜瑣事,或許會稍顯空蕩寥落,但皇帝以為讓太后養身之餘靜心寧神,打消這些權利紛爭的念頭,對她不無好處。
等到一切安好,塵埃落定,再將她接回皇宮也未嘗不可。
倒是雲露,在太后離開後突然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如今後宮她的分位最尊,如果有淑妃在,能分去一半目光。
可淑妃的存在,卻像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終是讓人無法完全放心。
117
暖春轉濃;漸長的日光在琉璃瓦上偏移,四周景物變換;始由春入夏。
這一日;皇帝負手立在庭院,背影凜凜,沉吟踟躕。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做什麼重大決定。
等到小路子指揮著幾個大力侍衛去拆搖光殿的鞦韆架,他方滿意的點點頭;走回內殿。雲露正被兩個寶寶拖著走不開,等她累的團團轉,終於搞定讓乳孃把他們抱下去的時候,卻發現皇帝容色微燙,笑的一臉雲淡風輕的站在自己背後。
她覺得奇怪;倒不忘簽了一塊兒梨遞給他;“皇上出去走走了?”
“在庭院裡走走罷了。”皇帝就著她的手吃了,輕描淡寫地道,“朕見你那鞦韆架子不牢固,先讓人給拆了。等明年開春再架個好的吧。”
“……什麼,拆了?”
皇帝搓了搓她夏日還泛著涼意的手,認真地說:“你的鞦韆架。多大個人了,又不是小姑娘,成日裡玩這個做什麼。”
“那皇上說,我玩什麼。”雲露霍地站起來,在原地來回打了個圈兒,煩地一跺腳,“皇上是閒慌了,來管咱們後宮女人的事!就是有的管,你去管那些剛進宮的小姑娘呀,她們巴巴兒等著不是。”
最要緊的不是鞦韆。
其實她玩時也已經不像小女孩一般蕩的高高的了,只偶爾想去外邊坐著看書,便覺坐在鞦韆上微晃是件舒心愜意的事。
只她的脾氣,最不喜歡人家沒告知她就動她的東西了。乍然聽到,便覺得不高興。
皇帝盼著的可不是她這副模樣。
若然在從前,她哪裡會把氣放在嘴巴上,反應如迷了路的幼小困獸。那時候,她大抵會一下撲過來,將他按在榻子上,呵他的癢搗他的亂,然後一定使性子耍脾氣,獅子大開口要上許多東西,還得意洋洋不知道收斂……
現在才發現,那樣的她,自己是極想念的。
“寶貝。”他去握住她的手,輕聲喚。
雲露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