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障礙還是慈聖皇太后,對此只有兩點是明確的。一是錢太后這次鐵了心不讓他做五城提督;二是錢太后一定為此做好了準備。其餘敵情則基本一無所知,典型的知己不知彼,很難制勝。
而他所該依靠的朝臣這邊,也不見得靠譜。多半是謹慎行事,抱著靜觀其變的念頭,更何況在幾個候選人中,朝臣不一定就支援他入選。
從大局來看,代表朝臣傾向的三個候選人中,李大人只怕是最不招太后私心待見的,而那兩個人還好,與太后無冤無仇,只不過是因為公事才被推到臺前。
太后已經擺出不惜撕破臉的強硬態度,由此可見她的看重程度。如果在這種局面下還讓李佑入選,無異於佔了便宜還賣乖,將太后得罪到死。
她不是別人,現今是秉政太后,其後是天子的生母,過於觸怒太后,容易引發不可測後果。
平心而論,朝臣們即使與太后僵持至今,但仍少不了“為此翻臉很不值得”的心思,五城提督固然很重要,可頂天也只是個五品職位而已。
從多數大臣的私心來看,都曉得李佑不但是錢太后的眼中釘,而且還是很多閣老的肉中刺。有這種情緒在,如果大部分閣老帶頭選了別人,那麼還要冥頑不靈的去推舉李佑,那隻怕要被閣老記住。
想至此,李佑嘆道,許次輔說的不錯。廷推看得不是有多少人堅決支援你,而是有多少人強烈反對你。大部分人出於不得罪人目的,只要於己無關都是隨大流的。
六個大學士,四個反對他,就算有一個不在場的,但總歸是佔絕大多數。一旦四個大學士都選了別人,這就足以形成一種勢頭了,在此心態驅使下,他李佑能在廷推上過關就見鬼了。
很簡單的數學題,在這區區五品官職問題上,中立者支援不支援李佑都沒多大收益,所以犯不著賠本賺吆喝,為了兩個大學士冒險去得罪四個大學士。
至此李大人才明白,官場上什麼叫做人望,什麼又叫做養望。這種局面,也算是他為自己的超常規發展付出的超常規代價。想到這裡,李佑暗暗苦笑。
不過他的退路倒是不少。無論是去吏部找個五品官缺補上,還是跟著歸德長公主當什麼少府少卿。都是不錯的選擇。對於這點。李佑還是想得開的。
內監出宮傳召群臣覲見,這打破了李佑的沉思。他連忙摸了摸自己的傢伙,尾隨在大隊人馬後面穿過午門。
望了望遠在金水河對面最北端的皇極門金臺,李佑又轉身朝西而去。一直過了歸極門,進入武英殿。
回到曾經戰鬥過的地方。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李佑發現自己的心情不知為何興奮起來,彷彿又回到了在內閣那熱血沸騰的歲月。作為人生的大轉折點之一。是值得懷念的。
寶座兩側抱柱的楹聯。赫然還是他前年在殿上當眾吟出的“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太后居然沒有遷怒換掉。
也許這對楹聯字跡是朝著大臣們展示的,太后坐在寶座上看不見,所以貴人多忘事了罷。
隨著內監一聲高聲喝呼,慈聖皇太后駕臨武英殿。群臣禮畢。列好班位靜靜的等待。
李佑與其他四個候選人站在人群的最後方,殿門附近。他抬起頭打了幾眼珠簾。不過根本看不清簾後的神情。
只聽慈聖皇太后開口道:“今年以來,京師多事,案情叢生,有司糾察禁絕不力,故設專員治理。今日會推,務要求得適當之人…”
這些開場白,李佑不用聽也猜得出來幾句,只等著太后說“爾等開始罷”。
但有一個始終想不通的疑惑再次冒上他的心頭,這十年來,廷推向來由文官把持。錢太后有什麼本事,可以在今天打破文官集團的壟斷,將她自己所屬意的人選推上來,從而製造出她想要的風向和示範效果?
卻說錢太后說完開場白,沒有下諭開始,卻突發冷箭,對著階下群臣問道:“李佑可曾到了?”
李大人正絞盡腦汁的觀察形勢,沒料到太后居然將他單獨拎出來問候,猝不及防之下險些鬧出個御前失儀,匆忙上前道:“微臣在此。”
“年輕人朝氣勃勃,但也容易氣盛不容人…”珠簾後悠悠的傳來太后聖音,似是鼓勵似是慰勉,然後又意味深長道:“既然已經回京,不要再與徐、袁、彭等諸位先生互相攻訐,對老人前輩須得相讓幾分。”
我靠!李佑心裡忍不住爆了粗口。太后口中的徐、袁、彭三位先生,自然指的是三個大學士。錢太后這是唯恐別人對他不記仇,還特意把他叫出來強調一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