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文化水平比較高,女官常常選於此地。所以這些人帶幾本《黛玉觀園記》入宮不奇怪,卻不知怎的讓天子看見了。
想至此李佑便忍不住問:“天子日常所讀何書居多?”
只聽朱放鶴嘆道:“慈聖宮和歸德千歲對天子管教甚嚴,每日讀書不出經義、史鑑、詩抄、時策、歷算,左右內監不敢有違獻者。”
李佑將音量壓到最低:“天子後宮可有侍寢之人?”
朱放鶴為李佑的問題楞了片刻,搖頭道:“應當是無。慈聖宮怕天子年少傷身,嚴禁女色近旁,乾清宮所用女官皆為中年婦人。”
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李佑在心裡為皇帝陛下的苦悶生活嗚呼哀哉了一把。
估計這可憐的青春期少年整天活在子曰詩云裡,偶然從女官手裡看見個《黛玉觀園記》便像撿了寶,哪怕是逆向後宮文也飢不擇食了。
而太后和千歲根據歷史教訓,嚴防內監獻惡書教唆天子,卻沒想到女官手裡也有了跨越時代的作品。
李佑可以斷定了,用春閨出題並非天子有意不端正,而是一個逐漸發育的少年對相關事情非常好奇的表現…唐詩宋詞裡寫閨情的還少了?大概這就是天子受到的最大尺度性教育。
可憐,陛下這點樂趣在今天被李大人誤以為是出言戲弄,為了自身形象義正言辭駁斥掉了。
眼看走到會極門這邊,朱放鶴要出去,臨別想起什麼道:“近月不見林駙馬,甚是怪異,我多方打探,卻聽說入住長公主府不曾外出。其中內情,李大人可曾知曉麼?據說之前你曾夜入駙馬府。”
李佑暗道這駙馬八成是被軟禁了罷,歸德千歲當然不會傻到將事情真相傳揚出去,不然平白給人口實,自尋煩惱。
該怎麼與朱部郎說?在其中充當了不光彩角色的李佑也很為難。最後言簡意賅的說:“駙馬委託我敲登聞鼓狀告長公主,狀文在我手中…”
話這麼說倒是沒錯,就是省去了李大人引誘駙馬上鉤的前戲。
朱放鶴大驚失色道:“他竟要如此決絕?”
李佑看了看朱放鶴表情,繼續道:“我卻不知如何是好,但思量自身實在承受不起敲登聞鼓的後果,若皇家臉面蕩然無存,都是在下之過。便將狀文交給了長公主。”
朱放鶴嘆口氣離開了,“雖屬無奈,那你可將駙馬害苦了。”
李佑回到內閣,已是午時,到了用飯時間。
內閣有制,為了防火災,不許在閣中造飯就食,所有人吃飯必須出閣,大學士也概莫例外。
內閣庭院的角落裡,有個月門,穿過月門是單獨一排飯舍,與其他建築互不相連,據說是為了防止做飯生火一不小心燒到中樞重地。
李佑站在飯舍門外,見裡面正有二十來同僚用飯,便琢磨起自己該坐哪裡。
正當此時又見一眼熟內監匆匆步入院中,叫道:“李大人!歸德主千歲有請!”
飯舍中頓時鴉雀無聲,眾人心裡的驚異不消說了。
他們之中年紀老的已經在內閣辦事二十餘年,雖然身在大內卻從未被天子、長公主、太后之類的皇家貴人單獨召見過。
而這李佑何德何能,據說只是依賴於天官力薦的外方小子,正經出身都沒有,居然在上任半日內接連有恩遇?尤其那位在宮中威名僅次於聖母太后的歸德千歲,很少聽說她單獨召見外臣。
此人不尋常啊,看來需要重新認識了,眾人不約而同想道。
李佑只好再次隨著內監出了閣門。這位來請他的內監姓吳,確實已經有些熟了,三番兩次的被長公主派來,能不熟麼。
卻見吳公公在前頭引路,從東面繞過文華殿繼續向北而去。
李佑之前對大內格局稍微打聽過的,知道文華殿之北是號稱太子東宮的端本宮,當然現在沒有太子。便忍不住發問道:“要去何處?”
吳公公答道:“去端本宮偏殿,乃是歸德千歲在宮中治事小憩之所。”
李佑佩服到無語,長公主千歲真乃一代猛女,端本宮這麼有特殊含義的地方也敢去用。
吳公公猜到李佑所想,輕笑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先皇臨終前,還欲將端本宮改了名賜予歸德千歲居住。千歲固辭不受,僅領了偏殿。先皇御賜,誰敢說三道四?蓋因此處距離東華門很近,千歲出入便利。”
殿名昭鳳,臺基低小,殿體規制不大,李佑看了後心道這千歲也不是沒顧忌。
不知為何,歸德長公主正坐在椅上發怔,甚至沒有覺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