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見李佑說的嚴厲,恭敬答應下來。又拿出張帖子,道是昨日有人送來的,那時李老爺不在張三便代替收下了。
李佑接過來翻看卻是趙良禮的請帖,原來趙大官人在家擺宴,邀李佑去捧場。
李佑看著帖子久久無語,他還沒有想好怎麼與趙大官人說毛知府的事情。原本以為如今天寒地凍的,實在不是宴飲遊樂的季節,所以短期內估計不會和酒肉朋友趙大官人見面,時間上足夠他仔細考量思慮說辭的,哪料到今天中午就有這麼一場。
能不去嗎?絕對要去。看清楚了,這是趙大官人在“家”擺宴,不可不去的。這年頭形容關係密切常說是通家之好,重大意義可見一斑,雖然李佑目前還到不了那個份上。李佑和趙大官人結識以來,從來沒有進過趙府大門,吃喝玩樂都是在各種妓家、酒樓、畫舫上,今晚這是第一次受到邀請能夠登堂入室,李佑能拒絕?也虧得他及時回來了,否則便趕不上這場宴席。
沒有辦法就照實說罷,李佑最後下決心道,以趙大官人的個性,瞞著藏著最後只會更壞,還是不如直率的實話實說,說不定能有個痛快。
話說李佑上了轎子往趙府方向而去,天氣冷,轎子封閉的很嚴實。路上足足有將近半個時辰,轎子忽然停了。李佑掀開轎簾左右一看,還在大街上,便問轎伕道:“為何駐足不行?”
轎伕答道:“回稟老爺,前面巷口有大學士牌坊,是不是下來走過去?”
李佑抬頭望去,果然見前方巷口立著三層四柱的豪華大牌坊,整整攔住了整個巷口。剛才是轎簾遮住了視線,所以他沒有注意到。
他想這大學士牌坊八成就是趙大官人那個宰相爺爺的牌坊。演義小說裡也常說,過牌坊時文官下轎武官下馬,乃是最基本的禮節——不過你的官要是比牌坊上刻的大,當然就不用遵守了,畢竟是官本位社會。
走近了牌坊,李佑仔細瞻仰一番後被震懾了。牌坊樑上下層刻著“大學士”三個大字,上層刻著 “上臺元老”四個大字。大學士字樣下面又有一行小字,是“欽賜故少保兼太子太保禮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趙文貞公”。楣邊等處密佈瑞鶴、魚躍龍門等各色吉祥花紋,甚至還有龍紋。
一個詞,位極人臣。這個牌坊,別說李佑自己這九品芝麻,天底下還能有幾個比大學士更尊貴的?即使是公侯藩王來了估計也得表示下敬重。
李佑豔羨不已,真的是榮耀子孫哪,他西水李族至今還在為第一個秀才功名苦苦掙扎,差的何止天與地。
過了大學士牌坊,李佑上轎繼續前行,沒走兩步又停了。
轎伕再次為難道:“前頭還有牌坊…”
官太小的李佑無語,只好再次下轎,眼前這是一座侍郎牌坊,規制比巷口的大學士牌坊略小。看了看大概是趙大官人他父親的,可就是侍郎也比九品知事大的多,李佑只好再次步行,乾脆一直走到趙府大門處。
趙府大門並不像李佑想象的那樣豪奢。雖然間架闊大,十分雄渾,但木料舊素,式樣簡單,沒有過多裝飾,門楣上隨隨便便掛著個木匾:狀元及第。
又是趙大官人他那個牛人祖父的,的確,有了這麼一個匾額,什麼裝飾都是多餘了,一樣成為天下讀書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然而趙家給偽文青小市民李佑的震懾還沒有結束…進了大門後,李佑看到一座大廳堂矗立在前院,門廊處掛著看起來很累贅很繁瑣的五張牌匾,每張牌匾有醒目兩個大字,分別是——狀元、進士、進士、進士、文魁。
這既是炫耀又不是炫耀。這年頭的風氣就是如此,家裡有人取得了功名後就在廳堂掛個牌匾誇示,趙家只是按習俗做的而已。但趙家這誇示的也太震撼了些…其實趙家已經很低調了,按風俗中進士都是要立牌坊的,這樣趙家門外本該有連續四座牌坊,但還是隻立了兩座。
李佑對趙家的掌故現在也有所瞭解,五個牌匾中,第一個狀元當然就是趙良禮大官人故去的祖父。第二個進士便是趙良禮故去的父親。第三個進士是趙良禮這一代的嫡親大哥,還活著,在京為官。第四個進士是二哥,也還活著,在湖廣為官。第五個放在別家很顯耀放在這裡很悲催的文魁舉人牌匾大概就是趙良禮一位叔父的,現今在本宅管家事。
李佑感慨道,跟趙家比起來,什麼兄弟進士、父子進士的美談都是浮雲哪。但是這樣文風鼎盛的家族裡,怎麼就出了趙大官人這個破秀才牌匾都不好意思掛出來的酒國色界紈絝敗類?但就這樣的敗類也能在府城呼風喚雨。
光顧著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