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不敢。”
“不敢?”他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我的面前,雖然我不敢抬頭,但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專注的看著我,那種專注讓人微微心驚,還有他的唿吸,沉重而綿長,吹在我的臉上,像是有一隻手拂過一般:“是真的不敢?還是沒有?”
“……!”
雖然心驚,可我卻並沒有太意外,他還是和過去一樣,能看透人心最深的地方,在他的面前,我的一切似乎都是無所遁形的。
到了這個時候,我索性放開,慢慢的抬起頭看著他:“沒有。”
聽到這兩個字,他卻好像有些吃驚。
一時間的震驚之後,他還是平靜了下來,漆黑的眼睛因為搖曳的燭火,似乎也閃爍著一點不定的光,看了我許久之後,慢慢的伸出手,掌心散發著炙熱的溫度,撫向我的臉。
冰冷的臉頰一感覺到他的體溫,頓時我整個人像是被針紮了一樣,急忙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他的手僵在了那裡。
“皇上請恕罪。”
那隻手停在空中,不知道是因為太冷,還是因為別的原因,手指微微的顫抖著,連關節都在發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慢的道:“你還是在恨我?”
“……”
“恨我當初把你投入大牢?還是恨我不管你的死活,又或者”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閃過了一絲異樣:“你還在嫉恨她?”
她當然是南宮離珠。
原來,他還以為我在嫉恨著南宮離珠。
想到這裡,不知道怎麼的有些好笑,但臉上當然不會真的笑出來,我低著頭,輕輕的說道:“民婦生於斯世,無人負我,我亦從未負人,何來嫉恨可說?”
說完這句話之後,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風聲都沒有了,而他的唿吸就那麼清楚,那麼沉重的在耳邊響起,一起一伏,好像壓抑著什麼。
其實,我藏在袖中的手指,顫抖的比他更厲害。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從他出現開始我就怕,怕得連唿吸都那麼困難,怕得每一次心跳都在疼,雖然他沒有如我意料中那樣,一見到我就大發雷霆,將我打入大牢施以酷刑,或者對劉三兒瘋狂的報復,可越是這樣我越怕。
他的喜怒無常從來不是人可以預測的,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平靜後面到底隱藏著什麼暗湧,所以每一句話都說得小心,因為不知道哪一句話,哪一個字會激怒他。
而我現在,已經輸不起了。
這時,他突然笑了一下。
像是冰面上突然投下了一縷陽光,寒意頓消,他的冷峻的臉也多了一些溫度,又坐了回去,指著對面的椅子對我道:“坐。”
我乖乖的坐了下來。
“好個‘無人負我,我亦從未負人’。”他說著,抬起頭來看著我:“只是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嫁了一個漁夫。當初朕還以為,你說的不過是玩笑。”
終於,還是要說到這件事了。
我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也不由的回想起當年,在出宮前的那一夜我和瑜兒說的話,不過一句戲言,卻沒想到,一語成箴。
而他,直到今天,還記得。
我有些戰慄的看著他。
“他對你好嗎?”
“……好。”
“多好?”
“很……”我想了想,說道:“挺好的。”
“這麼說,你是很喜歡他了。”
“……”我看了他一眼,沒敢說話。
他舉起酒杯放到鼻下聞了聞,也許因為酒香,他的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了一抹似是笑容的弧度,道:“不僅是你,其實連朕也挺喜歡他的。難得他這樣一個人,如此上進,也不是人云亦云的應聲蟲,還有幾分頭腦。可惜他念的書不多,不然,還有些作為。”
他之前的話,我都很小心,但這一句出口卻真的有些出乎意料,我愕然的抬起頭看著他,只見他淡淡的笑著,並沒有什麼冰冷的態度和戲嚯的神情。說起來,我也聽劉三兒說過,他們兩算是談得來,而他,也從沒有這樣誇過一個人。
想到這裡,我的心裡輕輕放鬆了一下:“謝皇上誇獎。”
“就是因為他嗎?”
這句話突如其來,我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愕然的抬起頭,裴元灝已經喝完了一杯酒,把酒杯捏在手裡,看著我,慢慢道:“就是因為他,你連恨,都不再恨了?”
我的心裡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