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量可比我好多了。不過我年輕的時候,也是能喝兩杯的。”
亞寧笑笑。
“我們倆,習慣上不太對撇子,不過我總是很尊敬他。最簡單的例子,你看看,這幾十年,就算是你父親母親,包括我,難免生出嬌氣,我這位老哥哥,如果沒有他壓陣,我想到今天,就算是我們有通天的本事,也定是迴天乏力。”資景行仰頭看了看天,“這些話,我老覺得再不跟你說,可能機會越來越少了……”
“姥爺,大晚上的,您可是越說越來勁了。”董亞寧看看遠處,悄悄的站在那裡望著他們的,是芳菲還是母親,他辨認不太出。有時候,芳菲的身影很像母親。
“我活到九十多,還是覺得沒活夠,想著有一天我兩眼一閉雙腿一蹬撒手人寰,心裡就難受。”資景行說。
亞寧笑著,說:“那也不知道是誰,老是說過去報導晚了,不但姥姥要發脾氣了,那些老戰友也要妒忌了。”
“哈哈哈……”資景行點著亞寧,笑聲裡混著雜音,喘了半響,才平息下來,說:“是啊,說是那麼說,可我這腦子這麼清醒,又不是老糊塗,越死到臨頭,越捨不得死。知道為什麼嘛?”
董亞寧轉開臉,避開外祖父的目光。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就算是他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再清楚也不過的。
“我一生中經歷的困難太多了。其中絕大多數,不是天災,是人禍。人禍比天災難以應對的地方,是總是充滿著變數,不到最後關頭你無法確定成敗;天災比人禍難以應對的地方,是總是突如其來,不給你任何準備的時間——這兩樣,對付起來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千萬不能坐以待斃。哪怕是爭取時間,以待反撲。”
“姥爺……”
“那時候我和你姥姥被打倒,你媽媽年幼,你大姨帶著她,流離失所。後來你大姨被牽連,因為不肯與我們劃清界線,遭毒打,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嘛?被割喉。”資景行慢慢的說,“你大姨是學聲樂的。有一副非常美的嗓子。但是據後來有人說,她的鮮血濺到當場每一個人身上……你應該知道她的名字,她叫資秀姻。秀姻如果活著,今年要七十歲了。你姥姥後來跟我說,她知道秀姻死訊的時候,也想過死。但是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陰陽頭,她覺得不能。為什麼,因為她還有我,還有秀媛。雖然對她來說,當時也是不知我們到底是死是活,但是隻要活著,相信就能聽到我們的訊息、最終見到我們的人。”
董亞寧抬頭看著頭頂的葡萄架,一串串的葡萄綠瑩瑩的……看著綠瑩瑩的果實,總讓人覺得特別有希望。
天氣真熱,這麼熱,會不會讓綠瑩瑩的果實膨脹的快點兒?
“你的性情我知道。從事情起變化開始,你也是步步為營,小心翼翼。我看到這幾年你的成長,也跟你說過,你應該有自己的想法。你每一步棋走的自有你的道理,也沒有太出乎我意料。有昏招,昏招卻不是敗招。為什麼出昏招。我也猜的出你的意圖。但是這個意圖,我就不能贊同了。亞寧?”資景行的柺棍戳了戳亞寧目光停留的那串葡萄的位置。
“姥爺,”董亞寧轉過臉來,微笑著,“您還記得您跟姥姥第一次帶我去靶場打靶的時候?”
“當然記得。你的槍法是姥姥親自教的,一向不錯。”資景行凝視著亞寧。
這還真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就迷上了槍械。他也聽說他蒐集的名槍有些是館藏級的。這是個挺危險的收藏品,跟亞寧平時有些行徑聯絡起來,總難免落人口實。不過他總不太在意。他這個外孫,不是他看不慣的玩兒些花拳繡腿的東西那種愛好。
“改天跟您去打靶好不好?”董亞寧說。
資景行柺棍一敲地磚,說:“怎麼說?”
“一發定輸贏,誰贏聽誰的。”董亞寧微笑著,“如果您老人家贏了,我二話不說。如果我贏了,對不起姥爺,我會照我的既定計劃來。”
資景行原本想開口罵一句外孫子,可話到嘴邊,,看著他細長的眼睛彎彎的樣子,卻嚥了下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亞寧微笑著,陪著外祖父坐在那裡,吹著夏夜的涼風……
芳菲聽到這裡,本是要失聲喊出來的,及時的想到自己是在“偷聽”,硬生生的握住了嘴。
她低聲的,在母親身邊說:“姥爺怎麼知道的?”
“如果這個家裡的事,姥爺都要我們告訴才知道,那,我們現在還能站在這兒說話?”資秀媛說著,看看女兒,說:“別說姥爺了,照你的說法,爺爺恐怕也有所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