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幕北已經去了?
楚沐晨從內屋裡出來,不時張望,遠遠看見我來了,就快步走來,拉起我的手往內屋裡去:“十妹,父親正在等你,你快跟大哥來!”
內屋的氣氛十分凝重,瀰漫著厚重的壓抑感。天子和太后也在場,就站在旁側,蕭夫人,淑夫人、司空夫人依次跪在前頭,而後跪著的是二哥楚沐曉、四哥楚澤西和楚天賜。幾位夫人掩帕低泣,不敢像外頭那些妻妾一般哭得大聲,只是抽抽噎噎地不肯罷休,不知是真傷心還是憂慮日後的不安難測的命運。
當我一走進內屋時,低泣聲突然都停止了,眾人目光利刃似的一道道朝我射來,眼神諸多複雜。此刻我的心情十分緊張,一時無心辨認他們的喜惡,只見楚幕北躺在病榻上,面色死灰,已是彌留之際。
大哥上前靠在他耳邊說了句:“父親,十妹來了。”
楚幕北的瞳孔伸縮著,張嘴說了幾句話,大哥便代其下令,除了我之外,讓屋內所有的人都退出至內殿候著。
眾人匆匆瞥了我一眼,怏怏而下。
我朝在劫使了個眼色,他邊頷首退出,最後大哥也離開了。
房門哐啷一聲闔上,內屋裡終只剩下我和楚幕北二人。
昏暗死寂的房內,楚幕北蒼老病懨的聲音幽幽響起:“悅容,我已立好了繼位詔書,就放在書桌左邊第二個抽屜裡,你幫我拿來吧。”
“是,父親。”我的心頭劇烈的狂跳起來,拉出抽屜的手竟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抽屜裡只放著一隻方長的桐木匣子,遺詔便裝在這個匣子裡。
我取出匣子,垂眉順目地來到楚幕北的榻前。
楚幕北道:“悅容,我知道你很想知道繼位者是誰,現在你把詔書拿出來看看吧。”
我俯首稱是,顫著手開啟木匣子,取出黃緞金雕的詔書。這一刻,我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是那麼的清晰劇烈。
捏著兩端的軸子,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片刻後,緩慢地展開詔書,垂目往上頭一看,隨即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詔書上居然空白一片,只蓋了腥紅的魏國公印章,其他的竟什麼都沒寫!
我收斂錯愕的神色,將詔書微微移至楚幕北身旁,困惑詢問:“父親,你這是。。。。。。”
楚幕北虛弱道:“悅容,別覺得驚訝,現在我把繼承者的決定權交給你,這道詔書你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你想讓誰繼承就讓誰繼承,如果你夠大膽夠野心夠本事,甚至還可以寫上你自己的名字,讓東瑜和金陵全都聽從你一個女人的號令!”
我心神大亂,驚慌失措道:“父親,不!我。。。。。。”
突然,楚幕北用力抓住我的手腕,全然不像一個將死之人,力道竟大的幾乎捏碎我的手骨,只見他灰色的瞳孔死死地盯著我,急促地顫抖地說:“但在那之前,有一些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
八角宮燈在殿簷上飄蕩著,屋內忽明忽暗,香爐的煙以極其頹廢的姿態向上騰昇,燻得人想掉眼淚。楚幕北吃力而焦急地說著話,活像要把這輩子所有的事都在這一刻說完。我一聲不吭地跪在榻前默默聽著,隨著他的述說,神色不停地變幻著,聽到最後,只覺得心像是死水似的,灘成了一片,冰冰涼涼的。
半個時辰後,我開啟房門。
“咿呀”聲響起後,內殿頓時死寂一片,每個人都瞪大了雙眼,朝同一個方向看去。
那方朱門,刻著金色的浮雕,金燦燦,紅豔豔,似乎要將人的眼睛刺瞎。
我蒼白著臉自這扇門中走出,手中緊緊攥著那道遺詔,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聲音飄渺得宛如幽靈:“父親他。。。。。。去了!”
內殿頓時爆開沸水似的哭聲,所有人都伏地嚎嚎大哭起來。“咚——咚——咚——”喪鐘敲響了,中堂、外殿又跪倒了大片人海,哭喪聲隨著洪鐘衝入雲霄,盤旋在那日東瑜城的上空,撕裂了漫漫長夜。
所有人都哭得忘乎所以,只有一個老者從中堂走進,穿著一襲深硃色朝袍,正是東瑜的老丞相張令玄。
張令玄越過內殿眾人,快步走到我的面前,蒼老的面容雖難掩悲哀,卻光炬炬透著堪當大任的鎮定,朝我拱手詢問:“敢問司空太君,您手上拿著的可是老國公頒下的繼位詔書?”不虧是為官多年的老臣,看似一個簡單的稱呼,已開始為東瑜楚家大業防微杜漸,企圖將我冠以外姓,摒棄在外。
眾人聽聞張令玄的話,全都止住了哭聲朝我看來,哭得通紅的雙眼毫不掩飾那種權欲的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