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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想起來,才覺得她的羞澀不過是一種害怕算計被看穿的緊張和侷促,一種偽裝出來的溫柔,而她的目的,竟與我如出一轍——為了讓自己腹中不容於世的孩子光明正大地出生。

“奼紫,你瞞得我好辛苦啊。”一句輕嘆嚇得地上的女人瑟瑟發抖,不住叩頭求饒。

喉嚨乾澀,我沙啞問:“他……知道嗎?”

奼紫自然明白我問的是誰,微微點頭:“國公大人什麼都知道。”

我閉上眼睛,心裡一陣一陣地絞痛,再度睜眼,面上已經恢復清明:“你安心上路吧,你的孩子我會讓他一生衣食無憂。”

她不再哭鬧,面容漸漸平靜下來,再三叩首:“多謝夫人。”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活得更好,她又告訴了我一個秘密。我詫異抬眼,驚問:“當真!”她不再言語,隨手整理鬢髮,弄平裙襬,朝東南皇都方向行大經國三跪九叩大禮,從下人手中接過毒酒,高舉過頭,哭著,笑著:“聖上,奼紫來陪你了!”

三尺神明,看盡人世悲歡,怎麼來,怎麼去,最後都歸白骨,一杯黃土。

酒杯落地,奼紫倒地。是血親的感應,嬰兒的哭聲瞬間撕裂死寂,在潮溼陰寒的死室裡,迴旋著一種痛徹心扉的嘶喊。我看著那張生動的初生臉龐,心裡冰涼一片,生得,死得,終究是對這個孩子殘忍了,他的生辰成了母親的忌日。

看著奼紫含笑的嘴角,我又想起了嫣紅,她死時竟也是這樣的表情,死得豁達,無怨無悔。

回想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指著奼紫嫣紅的花卉,對著兩個剛進楚府神情略帶侷促的小丫頭說:“年長的就叫奼紫,年幼的就叫嫣紅。”

曾經的小丫頭們如今都長大了,都有了自己所愛的男人,都為自己所愛的男人走上了南轅北轍又殊途同歸的命運之路。我喜歡現在的自己,但懷念過去的我們,有時候我不想長大,長大就意味著要一路奔跑,一路的風景都要快速地倒退,什麼也留不住。是的,她們都離我而去了,一個為我而死,一個被我親手殺死。我難過得想哭,卻發現掉不出一滴眼淚。

沒什麼是過不去的,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讓嬤嬤將孩子抱走,在內宮深沉秘密撫養三個月再抱回天籟苑。他雖是足月誕下的孩子,但在世人眼中才七個月,這會惹來太多不必要的麻煩。遠在皇都的天子幽王趙薰尚且是諸侯掌上的玩物,這個剛出生的趙家皇室高貴血脈,在這亂世裡也只能卑微苟且地活下去。

走出死室,日頭強烈,透過盛夏繁茂的枝葉一點點滲透下來,照在我的臉上,有一點刺眼

奼紫說,國公大人對夫人的愛,天下無雙。從替代你服侍他的第一晚,他就知道了一切。國公大人說,所愛的人,她的身型樣貌聲音,哪怕在黑暗中看不見聽不見,哪怕意志昏迷不辨是非,但她獨有的氣息,只有她所能帶來的心跳,是誰也取代不了的。

那晚,他得知一切,將奼紫扔下床,一會兒怒罵,一會兒嗤笑,形態瘋瘋癲癲,然後安靜下來,無聲無息地坐了一宿,直到天亮,他與奼紫達成了條件,各取所需,她保她的孩子,他要他所愛的那個女人——得不到她的心,也要留住她的人。

想起那天,我和奼紫交換後躺在他床畔的時候,他的手臂看似無意地攬過我的腰身,很緊很用力,似乎要將我整個人折斷。那時是恨透了我吧?當我以為他是醒著的時候,又聞得他平穩的呼吸,一臉無邪的睡臉。

於是,一場預謀的愛情追逐開始了。

我以為自己成功導演了一場戲,到頭來原來只不過是個傻子,而他更傻,戲外看得明明白白,戲內又陪我演得痴痴顛顛。

才知道,感情的戲,我沒有演技,他演得太入迷。

要多愛一個人,要愛得多瘋狂,才能心甘情願地忍下這樣的戲弄和屈辱?

“夫人,您慢點走,小心腳下的路!”

無視身後丫鬟們的呼喊,我大步朝天籟苑走去,我突然很想見他。

以往每次回去,他都會坐在那裡等我,或是喝酒,或是看書,或是批閱奏摺,寵溺又帶著責備道:“禍害,又去哪裡胡鬧回來了?”

今日的天籟苑靜寂一片,只有水池裡的竹管敲打石頭,發出“篤篤篤”的響聲,帶著寂寞的迴音。不知不覺,又是一年的夏;後知後覺,才想起他還在為納妾的事生氣,已經好幾天不曾回來看我了。

又往凌雲軒趕去,那是歷代魯國公所居住的地方。一路所經,錯落有致的迴旋長廊,鱗次櫛比的亭臺樓閣,無一處不是精緻至極,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