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何要與忠勇侯對抗?”
而就在這同一個夜晚,南京湖廣會館的一個位於二樓的房間裡,陳子龍正站在窗前說道。
這是王夫之的居所。
不過此時共聚在這裡的可不只有湖廣人,還有包括陳子龍,夏允彝在內的多名幾社成員,而且不少還是在職官員。這就是圓圓給楊慶的那份關於幾社的情報,以幾社為核心的蘇松士紳們和湖廣士紳正在結盟,成為大明政壇的第四股勢力……
楊慶的北黨。
東林黨。
黃宗羲等人為核心的浙黨或者也可以說復社黨。
而幾社黨是第四股。
湖廣士紳和蘇松士紳結盟的基礎其實很簡單,前者的出口全是後者代理的,湖廣物資向海外銷售,肯定全都得從上海海關走。
而且湖廣士紳在經歷了張獻忠的殺戮,左良玉的造反,之後桂王的稱帝等一系列折騰後,基本上可以說損失慘重。本來楚黨因為魏忠賢的緣故在崇禎朝就受壓制,延續到現在朝中連個像樣的大員都沒有,也就一個戶部侍郎張同敞,一個剛剛調任貴州巡撫的楊鶚,江西巡撫郭都賢。這種情況下他們必須和另外的勢力結盟,而蘇松這個集團成了必然選擇,蘇松籍的陳子龍,沈廷揚,何剛這些官職雖然未必多高,但卻全都是朝裡中層的中堅。
而他們的原則……
“合作不是更好?”
陳子龍說道。
“但就怕忠勇侯志向不止於此啊!”
湖廣巡撫何騰蛟屬下,因為公務進京的陶汝鼐憂心忡忡地說。
“那又如何?大明這盛世可不是假的,大明三百年,應天城何曾有過今日之繁華?縱然全盛之時亦有所不及!仲調兄,我不想討論你顧慮的是什麼,我只想說一點,有一個如此盛世難道不夠?”
何剛說道。
他是史可法親信下屬,也是陳子龍的好友,原本歷史上和史可法一起死在了揚州。
“仲調老弟,你是擔心忠勇侯學賈似道嗎?我承認這有可能,忠勇侯為人還是很磊落的,他的確多次公開讚揚賈似道的公田法!但至少十年內他不會這麼做的,甚至二十年內都未必,畢竟湖廣還有大量可開墾的土地來容納人口。
當然,這與我們無關。
這些土地就算開墾也是皇莊的。
而對我們來說,則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未來的大明是田地最重要嗎?
不!
是貿易,是工場,是礦山!
這些才是真正最重要的。
我沈家賣了崇明一半的田產,湊起足夠的銀子把去倭國的船隊擴大了一倍,去年一年賺回的銀子相當於原本所有田產的價值。那麼你們為何還總是盯著那些田地呢?想想當初張獻忠劫掠湖廣,各地貧民蜂起響應,多少地主死於這場劫難?
我們必須明白一點,太平才是一切的基礎。
沒有太平一切都是虛的。
而太平的基礎就是讓人人都能吃飽飯,這個道理很簡單,但如果我們依然把目光盯在土地上,依然要靠地租來維持家業,那終究還是會讓佃戶吃不飽飯的。
然後他們就會造反。
從古至今不都是這樣嗎?
過去我們的確沒辦法,畢竟除了收租也沒什麼真正發財的,無論桑蠶還是茶葉,說到底都是地裡出,可現在不一樣,開礦,做海商,開工場統統都能賺錢,而且賺得更多,那麼我們為何不換一種方式?我的地都賣給了崇明所的皇莊,就按照市價,那些佃戶歡歡喜喜地入了皇莊,我用賣地的錢擴大海上貿易賺了更多錢,他們在皇莊過上了吃飽飯的日子,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而且我沈家還收穫了太平。
此時崇明別說李自成之流,就是張角之流復生,也別想再煽動起百姓造反,那裡可以用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來形容,我哪怕一個人半夜出城都不需要擔心什麼,更不用提心吊膽害怕哪天盜匪破門。
這才是最重要的。
沒有一個太平盛世,我們再有錢又有何用?北都那些死於拷掠的哪個沒錢?”
沈廷揚多少有些意氣風發地說道。
很顯然這兩年沈家的海上貿易的確賺了不少,之前倭國其實是鄭芝龍為主,但楊慶作主沈家和鄭家重新瓜分了一下貿易方向。後者專營南洋的海上貿易,前者專營北洋的,準確說一個以臺灣海峽以南為主,一個以以北為主,但都在南洋北洋兩大公司互相交叉持股,小的海商要麼參股北洋要麼參股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