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五百多人挺著腰桿,站的旗槍般筆直。步兵刺刀映照的眼睛發暈,馬炮營的馬匹鼻子噴著熱氣,蹄子不安的刨著腳下的泥土,一磅的格魯森快炮、十二磅的克虜伯大炮擺了一排,剛剛擦去油泥的炮身泛著幽藍的光。
這大清朝的兵從當年的武衛軍開始,論起打仗那是一千一萬個不行,但是要說軍容整齊正步踢的漂亮,那連洋人都比不上咱大清。當年西洋各國的軍官參觀武衛軍的時候,都認為這是一支舉世罕見的精兵,結果八國聯軍一來就露了怯,這些丘八大爺軍姿、正步、翻壕、越障什麼都練了,唯獨忘記練習打槍了!
“鄺老大,形勢不對啊?剛才兄弟們的子彈都被收繳了!赤手空拳今天什麼都幹不了!”人群中,顧麻子用肩膀輕輕碰了鄺海山一下,朝遠處努努嘴使了個眼色。
鄺海山順著顧麻子的眼光極目遠望,在大校場外的城垛上,隱隱約約有人影晃動,陽光下還有刺刀的閃光。一旁馬炮營的袍澤那裡,那幾門當做寶貝的賽電快炮、格林快炮不見了!而隊伍中,管帶何足道的幾個心腹親信也都不見了蹤影!
一向不苟言笑的鄺海山,臉繃的更緊了:“通知兄弟們,不要輕舉妄動,尤其是陸凱這個混球!”
顧麻子朝身邊的一個士兵使了個眼色,然後左手朝下,將大指蜷縮起來,做了個古怪的手勢。
手勢在人群中漸漸傳來了,不少人面有遺憾之色。
在他身邊不遠,陸凱穿著合體的德國式軍服,小牛皮的武裝帶將腰殺的細細的,顯示出健美的倒三角,手握洋刀的刀柄站立,顯得英武逼人。
鄺海山皺皺眉頭,陸凱的軍服口袋裡鼓鼓囊囊的,莫不是這廝把炸彈帶來了?這個傢伙平日裡說話不著四六,看似憊懶無賴的一個人,但是一旦主意打定,那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犟種!
顧麻子在人群中悄悄挪動,冷不防被人抽了一馬鞭:“亂動什麼?不許交頭接耳!大人馬上就到了!”
顧麻子倒吸一口冷氣,這一鞭子打的結實,肩膀上立刻橫亙起一道腫脹的印子。他朝不遠處的陸凱看了一眼。陸凱倒是滿臉的雲淡風輕,嘴角還微微帶著笑意。
轅門口的衛兵突然舉槍過頭,軍官舉到在胸行了新式的軍禮。陽光照的有些發懶的新軍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新軍在何管帶和一群親兵的簇擁下,一個年齡和他們差不多的清秀青年,一身戎裝騎著西洋高頭大馬旋風般的掠過轅門,直接衝進了大校場。
十幾匹快馬捲起的煙塵,令這秋日暖陽也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轉瞬間,柴東亮等人已經到了大校場的主席臺附近,一個哨官手握洋刀踢著顛顛的正步,到了近前單手舉刀至胸口,刀背貼著鼻樑大聲道:“安徽新軍步兵營、馬炮營集結完畢!請大人檢閱!”
柴東亮帶著一行人圍繞著大校場整整的兜了兩圈,馬蹄聲聲煙塵滾滾,令這些新軍感覺心驚肉跳,不曉得這位穿著新式軍服,馬靴鋥亮的大人要出什麼妖蛾子!而何管帶也破天荒的沒有說話只是跟著柴東亮策馬賓士,要知道每次朝廷派人檢閱新軍,何足道都要扯著公鴨嗓唱報官銜。而且令新軍官兵奇怪的是,這位大人身邊只有幾個親兵戈什哈,卻沒有打出官銜牌。
要知道,即使是州縣官出行,也要“某某年進士及第”、“六品黃堂”之類的打出一溜官銜牌。
兩圈之後,柴東亮勒住韁繩,心裡暗爽,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騎這種高頭大馬,原先在內蒙也曾經騎過馬,不過蒙古馬低矮、速度又慢,總覺得不過癮!
柴大大過了把癮,但是鄺海山等準備起事的新軍官兵都覺得冷汗淋漓。
新軍士兵一個個站的更直了,生怕被挑出毛病,他們偷眼看著那個小白臉的大人,搞不清這位是何方神聖。柴東亮對眼前的一切很滿意,自己刻意散發出來的王八氣,顯然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只是這軍服的領子實在是太憋屈了,感覺呼吸都受限。
“解散,吃飯!”
這些新軍就更傻眼了,這位大人不講演、不打賞,也不檢閱操演,居然張口就是吃飯!
新軍吃飯的時間只有一刻鐘,所有人默不作聲,只有咀嚼聲和筷子碰擊瓷碗發出的脆響。
柴東亮和何足道也和他們一起吃飯,吃的同樣是糙米乾飯、蘿蔔乾,他也沒有說話,似乎吃的很香甜,只是苦了何管帶等人,這些傢伙平日裡吃好的吃慣了,吃肉嫌有骨頭,吃魚嫌刺扎嘴,何嘗吃過這種飯菜?尤其是這糙米,不曉得在庫中放了多久,老遠就能聞到一股發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