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兩個時辰,人暈過去了。這還是熬過一水,藥力還這麼足。要是第一道,怕是沒救了。”
四太太費力地吞嚥了幾下,心頭到底還是一鬆,她看了公爹一眼。“斷腸草、發作得這麼急……我看,不像是他們的手筆。”
“是。”老太爺頭也點得很爽快,“他們慣用的毒藥,可要比這個隱秘得多了。”
焦鶴捻了捻鬍鬚,說得更直接。“除了家賊,誰有那麼大本事,能往主子頭上下藥?我們家可不是隨隨便便的道臺、巡撫,連江湖殺手,都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這擺明了是在譏刺楊閣老,當年他還是江南總督時,就曾鬧過刺潛進後宅的事。雖說背後有一定文章,但楊家因為此事,在高門中落了不少話柄。就連選秀時,都不是沒人拿來說嘴的:隨隨便便,就能讓人潛進後宅,主人還茫然不知……誰知道家裡的姑娘,平時是不是也能隨意出入深閨?更有人思維很發散——家裡人口這麼少,還顧不過來呢,他楊海東有心思去為整個天下盤算嗎?
楊家人口少,焦家人口就更少了,就這麼幾個主子,吃的用的,肯定都是經過層層稽核,不知來歷的東西,不要說被主子吃進去了,就連要進後院都難以辦到。雖說僕役如雲,但管理嚴格御下嚴厲,這些年來,在後院從沒有出過一點么蛾子。除非是燕雲衛這樣有官方背景的特務組織,外人想要把手□焦家後宅,簡直是痴人說夢。四太太長長地嘆了口氣,也不禁生出了幾分惋惜,她望了公爹一眼,輕聲說,“爹,我看這事,太和塢難逃嫌疑。”
“哦?”老太爺神色不動,只聲調抬高少許。“巧了,就剛才小鶴子還和我說,這家裡要有誰會動佩蘭,也就只有五姨娘了。”
“這幾個月,梅管事和太和塢走得蠻近。”焦鶴咳嗽了一聲,“本來麼,未雨綢繆,也是人之常情。前陣子他來找我談他女兒石英的去向……”
他看了老太爺一眼,老太爺動也不動的,可焦鶴竟不知是從哪得到了暗示,他跳過了焦梅要陪房的訊息,“我聽其意思,是不大想令石英陪嫁過去的。要在府中找,那肯定是想和太和塢攀親了……就是喬哥兒的養娘,不還有個小子是沒成親的?”
這沒板沒眼的事,從焦鶴口中說出,就透著那樣入情入理。四太太聽住了,“鶴老意思,是焦梅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了我們給蕙娘定的嫁妝,扭頭就給太和塢遞了話?”
“無憑無據的事,不好胡說。”焦鶴猶豫了一下,“但那麼一筆大得驚人的財富,要動,肯定是有動靜的……他說知道也行,說不知道也行,就是嚴刑拷打,恐怕也都很難逼出準話,只能說有這個可能吧。”
蕙孃的陪嫁,即使以焦家豪富來說,也算是傷筋動骨了。四太太自己可能還不大在乎,但五姨娘是有兒子的人,想的肯定就不一樣……她雙眉緊蹙,“可這才是近半個月的事,她的動作,有那麼快嗎?”
正說著,又想起來向老太爺解釋,“這件事,按理來說是該問問您的,但當時過年,您實在是太忙了,我也就自作主張……麻氏找我說了情,想收她一個親戚進府,我想她一家自然是身家清白,便答應了下來。也沒有多做過問,今兒問了綠柱,才知道……”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他人就在二門上當差,不過,始終也還是太快了一點吧,嫁妝定下來到現在,說真的也就是十天多一點兒……”
焦家門禁森嚴,就拿自雨堂身邊的丫頭來說,小丫頭不必說了,哪有她們回家探親的份,除非病了、笨了,主子打發出去了就再不能進來,否則沒有回家的道理。有臉面的大丫頭,一年有兩三次能回家看看,身邊也都跟了服侍人,一來,也是彰顯身份,二來最主要,多少起到一點監視的作用。凡是在內院服侍的大丫頭,就沒有例外的。五姨娘就是想往裡弄點藥,也沒有那麼簡單,她守孝三年沒有出門,到現在連孃家都沒回過,就假設真是她所為,斷腸草那也不是那麼好弄到的,從傳話到設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到毒藥,再往裡送,她還要找機會放進蕙娘藥湯裡……這事哪有這麼簡單?
焦鶴點了點頭,“太太說得是,麻家家世還算清白,一家子也沒有什麼地痞無賴,要弄到毒藥,雖也不是不能,但他們沒那麼大的能耐……”
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說。“不過,這也不是五姨娘第一次有機會和外頭聯絡。太和塢的丫頭婆子,雖然都經過特別甄選,決不會作出不該做的事,但……去年臘月裡,幾位姨太太去承德莊子小住的時候,五姨娘倒是出去過一次,和她孃家兄弟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