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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部分

”蕙娘擺了擺手,“我也老實說吧,我少什麼都不會少錢。似你我這樣人物,所追逐的已經不是錢財,又何必落了俗呢?”

楊七娘欣然點頭,居然也不堅持,兩人相視一笑,雖說今日是初次見面,但都有相見恨晚之感。尤其蕙娘也能看出楊七娘對她的感激,只怕是貨真價實,她心頭一暖,也暗忖道:我不明底細,在我手上,這瓦特怕是要明珠投暗。倒不如給了許少夫人,結個善緣也好,此女雖貌不驚人,但論過人之處,倒是比她二姐、六姐都強得多了。

雙方談定事情,不免又說些瑣事,蕙娘得知楊七娘要等尋到瓦特下落,方才回京,也有些高興,因笑道,“那感情好,這一段時日,總可以常來常往,過段時間我搬回城裡,要來往就更方便了。”

楊七娘點了點頭,不知如何,又輕輕地嘆了口氣,問蕙娘,“聽說妹妹從小,是做男生養大的,可能經常出門?”因兩人投契,她口中便換了稱呼,不再用嫂子、弟妹了,顯得兩人關係,不從丈夫那來,而是自己已經建立了交情。

蕙娘平時也不大愛說沒出嫁的事,蓋因她所受教育,的確不是正統閨秀教育,對於一般的太太奶奶們來說,這是她們笑話她的籌碼,但在楊七娘跟前,自然沒有這個顧慮,她道,“是經常有機會出去,就是在這衝粹園裡,以前沒身孕的時候,仲白也會帶我扮了個小太監,出門走動。想來姐姐在廣州,受到的束縛也少些,這會回了京城,便覺得拘謹了?”

兩個聰明人說話,自然都是聽話聽音,善解人意,楊七娘見自己意思,已被蕙娘領悟,也點頭道,“我從前處境艱難時,足足有十年時間,幾乎都被關在一個方圓幾畝地的院子裡,甚至就是這院子,還有許多地方是我不能去、不願去的,真正活動的,也就是自己居住的那幾間房。”

她又嘆了口氣,才惆悵地道,“後來事事**,似乎再無什麼好發愁了,升鸞得閒無事,也願意帶我在廣州城四處走動。可我卻又覺得這女人一輩子,八十年時間,足足有七十九年,泰半都呆在一個地方,一間屋子裡,是件極為可悲可嘆、極為可怖的事。只是這想法,並不十分合乎我的身份,就連升鸞,我也沒對他說。”

升鸞應是許世子的字,稱呼丈夫的字號,可見她和許世子關係緊密,夫唱婦隨,是沒什麼可以抱怨的地方。但楊七娘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蕙娘竟也被引動了情衷,她亦嘆了口氣,“我亦何嘗不是做這樣的想法?只是同你一樣,這想法究竟屬於非分,這世上多少大家小姐,不也就這樣過了一世?一輩子關在一個地方,和那麼些人說話……就只有我這樣離經叛道的女公子,才覺得這極無聊、極憋悶。唉,傳揚出去,又要惹人笑話。”

“非分之想……”楊七娘細細地咀嚼著這四個字,不知為何,竟露出微微的笑容。這笑有些無奈,又有些悲憫,彷彿已看破了世事,卻又似乎飽含了無窮無盡的苦惱,她輕輕地道,“不論日子有多美滿,在這世上,其實我總感覺到孤獨。像清蕙你這樣,木秀於林、孤標傲世的女公子,實在也是生錯了年代,在這個時代中,不論你身邊有多少友伴,照我看,你依然始終會感到一種孤獨,這孤獨是附了骨的,清蕙你曉得為什麼嗎?”

她悽然一笑,每字每句,似乎都包含了無窮的感慨。“依我看,若你只是個安於宅院生活的井底之蛙,你的日子固然無聊,但也會快活很多。燕雀不知鴻鵠之志,猶問何以九**而南為,任何一個優秀得超出這時代的人,都要承受格外的痛苦。尤其你身為女子,更難以逃脫此等運命,宜春票號再這樣發展下去,終有一天會變成和國計民生息息相關的龐然巨物,屆時你感覺到的排斥,只會更多。最為可悲的是,將排斥你最狠厲的,卻不是男兒,正是最可憐的女兒輩,你的地位越高,神通越大,風評也就將會越差。這些人越可憐,就將越熱衷中傷你的為人,甚至比男人迫你還狠。這影響眼下看不出來,但日積月累,終會造成妨害,因你我投緣,我便無謂一勸:對前路的艱難,你可要做好準備。”

與楊七娘這一番談話,可算是蕙娘這幾年間最特別的一次交流,待權仲白回來問她,“你覺得楊七娘這人如何?”時,她亦不禁要嘆了口氣,由衷答道,“這人看世情,看得太通透了,好像生來就有一番見識,雖然年紀輕輕,心性卻似乎比我老成得多……我覺得,她是個很值得交往的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真正很出眾的人,是可以一見鍾情,便成莫逆的。

順便說,這篇文雖然架空,但是架空的是明以後的朝代呀,本文裡提到前朝就是說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