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怕驚醒了母皇,十分困難平伏了喘息,用怨恨目光看著洪繡:“看來陛下真很喜歡你……知道了這麼大事情,居然還把你這條狗命留了下來。”
洪竹叩了兩個頭,有些疑惑問道:“殿下,什麼事情?”
太子醒過神來,沉默半晌後忽然說道:“如今東宮早已不是當初,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如果你想離開,我去給父皇說。”
洪竹的面色有些猶豫,片晌後咬牙說道:“奴才……想留在東宮。”
“留在東宮監視?”太子壓低聲音譏誚說道:“整座宮裡都是眼線,還在乎多你這一個?”
事態發展到今天,太子知道陛下終究是要廢了自己的。既然如此,何必還在這隱秘的自家宮內惺惺作態?
“奴才想服侍皇后。”
太子沉默了一陣後,忽然嘆了口氣。臉上浮現了一絲憐憫的神情,望著洪竹說道:“秀兒也死了?”
跪在面上洪竹身子顫抖了一下。許久之後,有些悲傷點了點頭。
……
……
“這幾個月裡,宮裡有什麼動靜?”太子靜靜望著洪竹,問出一個按理講永遠沒有答案問題。
洪竹沉默了許久,然後說道:“陛下去了幾次含光殿,每次出來的時候都不怎麼高興。”
太子面帶微笑,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讚賞看著洪竹說道:“謝謝。”
洪竹低下頭,道:“奴才不敢。”
太子坐在榻邊開始思考。父皇明顯沒有將這件事情真相告訴太后娘娘。皇帝雖然縱橫天下,無一敢阻,可是父皇這種皇帝,卻依然被一絲心神上的系絆所困擾著。
比如像草紙一樣面子,比如那個孝字。
慶國講究以孝治天下。皇帝他給自己套上了一個籠子。
李承乾微微握緊拳頭,知道自己還有些時間,父皇要廢自己還需要時間來安排言論。監察院的八處就算想營造出那種風聲。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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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兒死了,不知道洪竹是什麼樣的感覺。”範閒輕聲說道:“如果是個一般的太監,或許不會考慮太多,但是我清楚,洪竹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太監。他讀過書,開過竅。所以他講恩怨,重情義……說來說去。秀兒之所以被殺死,是我的問題,是他問題,是我們兩個人一手造成了皇宮當中數百人的死亡。”
他皺起了眉頭:“對於陛下狠辣,似乎我們想像力還是顯得缺乏了一些。好吧,就算洪竹不恨我,但他肯定恨他自己,這樣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他又一次說了聲好吧,然後很難過說道:“可那幾百人的死亡總是我造成的……是的。我是一個很淡薄無情的人,可是終究不是五竹叔那樣怪物,心裡還是覺得怪怪的。以前我就和海棠說過,殺幾十人幾百人,我可能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我不能當皇帝,是因為我還做不到幾萬人死在我面前,我可以保持平靜。”
“皇帝要廢太子,是我暗中影響的……當然,就算我不影響。這件事情終究也會爆發。”範閒搖了搖頭,“可是現在我又要讓皇帝不要這麼快廢掉太子。為什麼?這豈不是很無聊和荒唐?我究竟是在怕什麼呢?”
“烈火烹油之後,便是冷鍋剩飯……”他自嘲笑了起來,“如果太子老二長公主都完蛋了,我就是那剩飯剩菜,就算陛下真疼愛我,願意帶著我去打下一個大大天下……可是你也知道,我是個和平主義者,嗯,很虛偽的和平主義者,我不喜歡打仗,我這兩年做了這麼多事情,不就是為了保持現在的狀態嗎?”
“所以我必須拖一下,至少在我準備好之前,不能讓皇帝進入備戰的軌道,到時候讓老大去領軍,讓我當監軍,殺入北齊東夷,刀下盡是亡魂……這種鐵血日子想起來就覺得難過。”
“這是潛伏著的主要矛盾,你是知道。”
範閒說完這句話後,收好了面前的那張紙,將他重新放回了箱子之中,然後開始嘆氣,惱火於自己好奇心,每次總是忍不住將母親的信拿出來再看一遍,可每看一遍都麻煩要死。
他此時在杭州,在華園,門口那個大大的箱子依然敞開著,內裡的雪花銀閃耀著美麗的光芒。
如同範尚書一樣,他也學會對著一張紙說話,只是父親是對著畫像,他沒有那個能力,只好對著信說話。
有很多話不能對人講,唯一能講的幾個人都不在身邊,所以範閒憋的很辛苦,以往有段時間,甚至把王啟年當成了最好的聽眾,可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