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才好,結果自有盧大人評判,園中各處備有几案,以三柱香為限,先成者請送此處,僕與諸賢共賞後擇優者送於盧大人,諸位請自便吧”原來此次文會的第一題竟是如此一篇命題作文。
一眾儒生頓時星散四處,只是如此考法實在匪夷所思,代人邀客之文也委實不好寫。眾人開始凝集的詩思都是為這燕園的春景所備,多多少少有了幾句佳句,這一下轉彎太急,也只好再次拈斷數莖須了。一時間心中紛紛默查這骨肉之親、兄弟之義的典故,腦海之中什麼管鮑之交、桃園結義、高山流水等等紛至沓來。更有那一等才子,頗思情景交融,胸中片刻之間醞釀了洋洋千言的大賦,真個是文采華麗,千古名篇,只是這時間可怎麼夠用?
崔破繞糊半周,只見湖畔無數桃樹上的花瓣離枝而去,道不盡的委婉纏綿,只覺這夭夭桃花美則美矣,然太過短暫,如這春景一般,一日不賞,便一日凋零。心中有感,一首小詞已然浮出,見時間過半,也自案上取筆一揮而就,自去使君大人處交了此文。
那劉使君見是這樣一位美少年,丰姿飄逸,心下一動:“莫非是他?”乃問道,你是何人,姓甚行幾?
幾?不知該如何回答之時,幸有坐在旁側的崔知禮將話接了過去,答到:“使君大人,這是本族小兒輩崔破,因年未滿弱冠,故而並未取字,在眾後輩中他排行十一,今年才準他出來參加文會,原只為讓他長一些見識,使君大人出題,他不得不做,今日怕是要貽笑方家了”
“噢!崔兄欺我無知耶!,博陵崔氏當世望族,最重家聲,此子若無過人之處,你這族長豈會準他出來參加會文?今日他即來得,必是一位少年俊彥”說完此話,轉身對崔破說道:“我等也不看了,你且將你所寫,一一念來,在坐都是方家,自有公論”
崔破心下正為“十一”的排行驚詫,他也是剛剛想起,唐人最愛行第之稱,唐玄宗未登基時,慣被人稱呼為‘三郎’;其它還有元稹被白居易稱為元九而不名等等,看來自己今後少不得‘十一郎’三字稱呼了,只是如此一來也太過於對不住後世那一位名滿天下的俠盜了。忽然聽到使君大人吩咐,忙收了心思。恭聲應是後,也不展柬,開口吟來:
“北埠小亭臺,薄有山花取次開,寄語多情盧少府,晴也須來,雨也須來”上闕才罷,眾人已覺不凡,不由得又端坐了幾分,靜聽下文“隨意且銜杯,莫惜春衣坐綠苔,若待明朝風雨過,人在天涯,春在天涯”
片刻功夫,這五十四字已經吟完,靜的片刻後,眾人方才迭聲叫好。早有本州已七十高齡的宿儒方以哲率先開口道:“好一個晴也須來,雨也須來,只怕盧大人見了是萬萬推辭不得了”隨後本州李長史接言道:“哲翁,這晴也須來,雨也須來,盧大人固然不能辭,待見了那‘人在天涯,春在天涯’二句,怕是也不忍再辭了吧!此二句真真文約意遠,絕妙好辭呀!”他這一番話引得眾人一陣大笑,這長史八面玲瓏之人,復又轉身對崔知禮道:“世家風範,果然不凡,小年兄如此文采,他年必是曲江宴中人,到時少不得叨擾世兄一杯水酒了”
崔知禮早聽得上闕後已是心中大定,下闕一出,更是忍不住撫掌而贊,此時聽到眾人稱許,只感面上大大有光彩,側目見崔破只是垂手而立,面上全無驕狂之色,不覺微微點頭。心下已是喜極,口中卻道:“小兒輩有些許歪才,眾位年兄莫要捧殺了他”
“確是絕妙好辭,崔兄也莫過於矜持了,即如此,就將這二十份柬文送於‘多情盧少府’吧,還請他來評定”原來是那劉使君接了話頭,眾人聽他頑笑,也自大笑出聲。
隨後劉使君看向一旁站立的崔破,心下自語:“果然是他”,然後開口道:“你且下去準備吧,切切不可驕傲”
“是”崔破答話完畢,對眾人行了一個環拜禮,退了下去,只聽園中儒生們正紛紛傳誦自己的詞作,隱隱聽到“人在天涯,春在天涯”四處響起,四周射來或欣羨、或嫉妒的目光,崔破也不介意,施施然回到座位,早有童子奉上新茗,細細品評。
旁邊早有伶俐家丁將那詞記了送往竹林之後,思蘭及眾家小姐聽罷,默然半晌,方悠悠嘆道:“只此一曲,也就不虛今日此行了!”
旁邊劉芷蘭接道:“好一個‘人在天涯,春在天涯’說得人懶懶的都不想動了,為什麼他總是做這讓人傷感的曲詞呢?”
“這崔破家中清貧已極,連房屋都沒有,要不也不至連族學都不上了,出來做工贍養母親,可比不得姐姐你,家中富貴,他又怎麼寫得出那柔媚的宮豔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