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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最後一撥客人,崔破回到房中,見菁若正一如往日,邊手捧雜書隨意翻閱,邊等待他回來,當下心頭一暖,上前接下她手中的書卷,輕輕斜下了身子攬住她的肩膀說道:“已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安歇,為夫不是告訴過你,睡得太晚會傷了你這絕色的容貌嘛!”
“噢!傷了也便傷了,不還有那如花似玉的弱衣供你欣賞嘛!”菁若愜意的靠在夫君肩上,口中如此調侃道。只是她的眼睛正緊緊閉合,使得崔破揣摩不出她的真實意思,而此事本就無法解釋、辯白,也就只能沉默以對,只是擁住菁若的手又緊了幾分。
“我自小在大家族中張大,這等事情也是見得多了,不說我阿爹及其他的叔伯,單是娶了公主嬸嬸的小叔,也有好幾房妾室。夫君風流倜儻,又是才華橫溢,又怎麼可能只廝守著我一個人?再有就是弱衣遇到你在前,她的身世又是那麼可憐。這些事我原也想得開,只是生氣你不肯早些說出來,一味想瞞著我罷了。此時你我剛剛成婚,你便有事要瞞著我,他日到我年老色衰之時,十一郎豈非連話也是不願跟我說了!”說道此處,不知觸動了什麼異樣的心思,她的話聲裡,竟是隱隱有啜泣之意。
“我本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幾年來,我也不知應該要去怎樣的喜歡一個人,弱衣的事情,也是機緣巧合,後來帶了她回家,也是有更多的憐惜之意。你我雖然相處的時日短,卻使我有一種親人般的溫暖,我喜歡你的安靜,我也喜歡靜靜的看著你為我做許多瑣碎的事情,時間越久,這種感覺就會越深,阿若,你且放寬心,十一郎總是不會離開你的,我們就這樣,就這樣的一起慢慢變老”初時只為安慰,說道後來,崔破自己也是情動,就這般喃喃自語道:“一起變老,讓我們一起變老”
這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支伶俐的小錘,重重的砸在菁若最脆弱的心上,想要說話,還未開口,珠淚已是滾滾而下,最終也只能應和著崔破的話語,輕輕道:“一起變老……”
窗外,滿月的清輝透過開啟的窗扉撒在相擁的二人身上,在臥室的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只是在這淡淡的影子裡,又有誰能分得清,那裡是你,那裡又是我?
第九章
長安通義坊崔佑甫宅
叢叢修竹掩映著清幽的書房,中間夾雜多種芬芳怒放的各色時令花卉,即使是在這炎炎夏日,房中也是一片清涼,更飄蕩著淡淡花香與紙墨的古意,實在是一個修身養性、舞文賦詩的絕妙所在。
但是,此刻書房主人心情卻是一點也不清幽,再次細細看過手中這封來自河東道晉州的書信,縱是中書大人養氣功夫了得,依然忍耐不住的將它重重的拍在書案上,心中也是煩躁端坐不定,起身繞室沉思。
良久之後,書房外小心翼翼的崔四書聽到一句粗聲吩咐:“來人,備車,去道政坊”後,方才長吁了一口氣,腳步輕盈的安排去了。
心急火燎的崔佑甫趕到郭宅,不待迎上來的駙馬開口寒暄,一邊向內行去,一邊將手中的書信拍在郭曖手上。
一見素來沉穩的冷麵中書大人如此,郭曖也知必有大事,收回正欲脫口而出的玩笑話,親領著他至素不輕用的書齋敘話。
小丫鬟上茶的間隙,郭曖已將書信草草看過一遍,饒是他一個心硬的人物,也忍不住悚然動容,示意那侍女退出後,方才開言說道:“我們竟都是走了眼,看他一個文弱書生,這才赴任幾天,就能整出這天大一個響動,一百多人哪!他還就真能下得去手!”說道這裡,忍不住一聲苦笑。
崔佑甫也不接話,更從袖中掏出一張單頁蠅頭小楷遞過。郭曖接過,細細看完,訝聲道:“這是密字房呈上的?”
“是”
“這下麻煩了!”郭曖噓了一口氣後道。
“他一書生,剛剛赴任,就敢斬殺如此之多的朝廷武官,更與地方三大土族結下這等大仇。此時,這晉州若非有旋風騎駐守彈壓,怕是早就反了!介時,誰能保他,他一狀元,赴任地方,依太子的意思,也就是為天下做一表率,過得三兩載,必然是要調回的,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不肯安分守己也就罷了,還弄出個潑天的大事出來,枉他這麼多年的聖賢書,真是白讀了”至此,崔佑甫再也忍不住胸中怒火,大發雷霆。
“大人是擔心常相?”郭曖卻沒有火上交油,輕輕一句點出心結所在。
“正是,此人素來與我不睦,河東節度使渾緘大人也與他不大對付,崔破這逆子也得罪過他,有此三條,他又豈會放手。此事,往大處說,就是排除異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