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俞大娘驀然起身道:“崔大人這是何意?”
“我大唐與波斯,其間相隔可謂是關山萬里,大娘又是於我邦長住,豈能不知現時我朝之形勢?焉有力為爾復國哉!由是觀之,本官此番請得大娘來此實是做錯了,既如此,此事也無須再談,大娘儘可擇日北歸。”,一言至此,崔破竟是無意再說般,起身就欲向外行去。
這一個驀然而來的動作只讓這俞大娘一個發愣,其實她那裡會不知今日唐廷之情狀,之所以仍要如此,一方面固然是抱有僥倖之想,再則,倒也是符合商賈“漫天要價”的本性,當屬於“談判”技巧一類了,只是沒想到這位刺史大人卻無半分與她“落地還錢”的意思。竟是給出如此一個激烈的回應。
心思電轉之間,卻見這俞大娘“嗤”的一下嫣然笑道:“人言崔使君霹靂性子,今日妾身才知此言果然不假,小女子年幼識淺,冒犯大人虎威,還請原諒則個!”,畢竟取貨、貿易都控制在別人手中,而自己又是一亡國遺民,俞大娘深知此番若是任由這位刺史大人就此離去,兩方之間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來,憑藉他過往之行事手段,只怕是自己再也無能染指揚州海客貿易,如此不僅是復國無望,便是自己這一支族人的生計也是堪憂,無奈之下,也只能藉此一笑丟掉試探。順勢收篷,只看她此時笑顏如花的模樣,那裡還有半分適才漫天開價的狠決?
她這一笑也使堪堪行至門口處的崔破心中大石落地,那一支腳遂也順勢收回轉身。肅容道:“遠洋貿易之事,本官乃勢在必得,而握有此術者也斷非大娘一人,或大食、或獅子國,本官自能索得!至於如今貴我雙方究竟為敵為友,也全在大娘一念之間了!”,雖然對著這樣一個亡國女子說出這番隱含威脅的話,未免使刺史大人心下頗是汗顏,但形勢所逼也不得不如此了。
雖然知曉眼前這位年輕的使君大人必然是別求此術未果。方才會找到自己,但身為亡國遺民、要害更為人所制的俞大娘卻是拆穿不得。
借舉盞品茶之機細細整理一番思路後,她乃抬首開顏道:“造船術可以予大人,這六州獨家海客貿易權亦可以不要,但是小女子卻是有一個請求,還望大人允准。”
“請講”,重新坐定的崔破含笑道。
“譴人為大人造海船之時,小女子亦同步建造,異日出海遠航貿易。小女子之商船請準與唐廷商船同行,掛唐廷旗幟,在海路之上,貴方負責保護我方商船安全;我方商船進出唐廷港口,還請貴方海關寺之海關稅予以免徵。”,言說至此,俞大娘見崔破臉上並無不豫之色,遂跟上一句道:“待異日唐廷國力強盛。若果有時機,還往大人能於我波斯復國一事上多加周旋。”
“東南諸州各邦海客多有,這海稅斷不可少,否則定然難以服眾。”一言既出,崔破無視俞大娘驀然色變地面龐,續言道:“今次以後,我大唐絲綢、瓷器、茗茶等大宗貨物出海貿易,俱由我海關寺負責總理其事,本官可給予大娘價格最低之優惠,兩相沖抵。大娘斷然是吃不了虧的,如此,未知意下如何?”
“大人答應了”,微微一愣,俞大娘跟上一句問道。
“復國之事,若逢其時,本官自當鼎力相助,只是此事卻是打不得保票的!至於其餘。當無問題。”,眼見最為棘手之事已然解決,心情大好的崔破愈發和煦說道:“只是本官卻有一事不明,莫非不隨我唐船一併出海,大娘便做不得海外貿易了嗎?”
眼見崔破已然答應自己所請,再無隱瞞之必要的俞大娘一個苦笑道:“海上貿易,尤其是遠洋貿易,雖免不得多歷風浪,然其厚利亦是十百倍於內陸江湖,小女子雖則愚笨,此理倒還是知曉的。小女子雖能造得了大船,然則若無唐廷保護,只怕是連南海也出不了,遑論遠洋貿易。”
“噢!願聞其詳。”聞言詫異不已的崔破跟上問道。
“我波斯與唐廷海上交易已久,海客殷富,歷來便多為南海盜匪覬覦。前未國滅之時,還可借國勢請求貴國朝廷給予庇護,今時國破家亡之下,更能依靠何人?這便也還罷了,倘為遠洋貿易,其間必要多經大食海域,並需在彼等城池售賣貨物、補給所需,偏生這大食國人恨我波斯入骨,此等情形之下,安全都難以保障,安敢再有取利之想。”言語中,這位昔日波斯王族後裔面上,只有說不出的傷感哀婉。
“彼大食緣何獨恨波斯人至此?”
只此一言發問,俞大娘面上適才的戚然之色頓時化為無比地驕傲:“我波斯國邦雖小,然民亦善戰,昔日大食雖終滅我國,然其先後傷亡兵馬不下三十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