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雖然知道眼前此子甚久,也曾有過他大婚之夜的一番對答,但那夜的崔破分明便是一個受不得半點激的血氣少年,也不過短短大半載的功夫,此子何以就有了這般識見?百思不得其解的李適唯一能找到的答案便只有生而知之了。
想到這裡,李適一時興趣大增,身子微微前傾,拋開適才大而化之的論說,徑直出言道:“那依崔卿所想,朕欲行內政之變又當由何處入手才好?”
“財稅之法”崔破聞言,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如此說道,也不待李適再問,他續又開始解說自己此言的由來:“自武王伐紂定鼎建周以來,歷朝歷代莫不是行的均田之法,我大唐也不例外,高祖於建國後的武德七年頒佈‘均田令’,將男子分為丁、中兩等,授其口分田八十畝、永業田二十畝。並以此為基礎再頒‘賦稅令’,從而確立了我朝‘租庸調’的賦稅制度。更由此延伸出徵募軍士的‘府兵制’,初時,此法使得耕者有其田,於我朝的安定及太宗成貞觀之制實在是有莫大之功,但隨著時移事移,此法實在是已難行於當世,授田已是不足,然賦稅不變,地方酷吏更是變本加厲的於租庸調上強行攤牌其他雜稅及徭役,最可惡者尤自假借朝廷名義而為之,民眾實是不堪其中重負,四處逃亡,竟已至寧做豪門客戶也不願回鄉做編戶。如此利皆收之於地方,而罵名則盡歸朝廷,實乃一大弊政。如今我大唐之在籍編戶尚不及高宗時三一之數,如此之少的人繳納賦稅自然就太府空虛,民眾既已逃亡又如何徵召府兵?地方官吏為自己仕宦前途計,多將逃亡編戶的賦稅強加於尤自在籍的的農人身上,而為湊足所應徵召的府兵之數,雖老幼不避,只為湊數而已。如此一來使本不願逃亡之編戶也只能無奈逃亡,更使我朝徒耗養軍錢糧而戰力低弱,以微臣看來,財稅之法不變,則富國強兵難行”
“賜茶”李適對身後側站立的小黃門吩咐了一句後,饒有興趣的再看了慷慨陳辭的崔破一眼,面帶笑意問道:“那依崔卿所言這財稅之法又當如何更之?”
奏對以來長篇大論了許久的崔破早已是口渴難耐,加之此時也不容他細品,謝恩後,遂接過小黃門奉上的香茗一飲而盡,言道:“至於這財稅之法如何更之,微臣卻是不曉,如今聖天子在位,朝中人才濟濟,陛下定能找到適宜之人前來主持其事”他適才所言,多是於後世書中習得,雖極力回憶依然是說得不全,此時再讓他細細講解這變更之法又如何能夠做到?也只能先一個花槍繞過再說。
李適微微一笑道:“似你這等牛飲還真是可惜了朕這極品‘顧渚紫筍’了”說話間邊將自几案上翻檢出的一本奏摺遞於崔破。
崔破疑惑間接過,翻開奏摺,入目所見便是一個“廢省租庸調取稅之法表”的題頭,心頭一動間再展折一看落款上的“臣禮部尚書楊炎謹呈”九字,當下心叫一聲道:“來了”
這楊炎本是德宗貞元時候“兩稅法”的提出者與實施者,也正因為這項一改千年來“稅地”之法而為“稅人”的變革使其得以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雖然其法也不盡完善,但是畢竟在一定時期內大大緩解了唐廷中央財政匱乏的大患,若是再能克服施政中的弊端,當此之時,實在是堪稱一大良法無疑。
一目數行的將摺子掃過,其間對租庸調之法的由來及利弊分析可謂極其精闢,自然不是他那憑藉支離破碎的記憶拼湊而成的奏對可比,躬身遞過奏摺,崔破開言道:“臣惶恐”
“崔卿家入仕不過一載,在朝政之事上竟能與楊公南不謀而合,足堪自慰了,又惶恐個什麼!”李適淡淡一笑,只是這笑容卻是停留的太短,他復又是一聲長嘆道:“這‘兩稅之法’誠然是良法,只可惜見效也太慢了些”這稅制改革需要重新丈量土地,登記戶籍,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可以完成,雖然也不過是數載功夫便可大行天下,但是對於急切求治的新皇來說,還是未免太慢了些。
“財稅之變革關乎子孫後世,國力興衰,急切不得。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陛下一力求速,臣恐州府官吏更相催逼,介時反使良法徒然為禍於民,如此豈非失了朝廷本意!”見皇帝陛下面色尚好,擔心新法因準備不足而急行擾民的崔破順勢諫言。
“崔卿說的是,只是太府庫中空虛,朕這心中實是焦慮呀!”即位之初,胸懷大志的李適於納諫這一條上倒是頗有太宗遺風。
“若說是來錢快,微臣倒是有一良法”
“噢!是什麼,莫非要朕這天子也象你一般往和尚們身上打主意?”想起崔破在晉州為籌錢所行的匪夷所思之事,李適難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