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由於崑崙奴性情溫順,又是遠離邦國、忠心可靠,是以大唐國中豪門富戶們蓄養崑崙奴的風氣自南至北愈演愈烈,本來似此等事情也容不得我來插話,只是近歲以來伴隨著蓄養崑崙奴興起的卻是大用‘新羅婢’之風,若是這些奴婢們是自願前來,我亦無話可說。然則實際情形卻並非如此,她們竟多是被人擄掠而來賣為婢女,歸家無期。月前,羅兄巡查了淮南及江南東西三道,發現彼地之情形比之長安更是不堪,乃拜表請朝廷嚴加捉拿掠賣良口的海匪並禁斷交易買賣,只是這奏摺到了政事堂中之後,卻被門下侍郎張鎰張大人給三次封駁,別說天子,便是政事堂中各位相公也是無法一見,今日相托之事便是想請崔年兄將羅大人的這份條陳轉給崔相公一閱,不知年兄意下如何?”說這番話時,那金雲卿先是憤怒,繼而無奈,言之最後更是滿眼渴求的看向崔破,看來他這位新羅賓貢對本國良善被人如此掠賣實在是有切膚之痛。
聽金雲卿解說其中緣由,崔破雖將面色緊緊崩住了,但心下實是震驚不已,讓他想不到的是千載以前的大唐國中竟然就已經有了如此大規模的奴隸貿易,這與史書中所載之“海內親善、友愛如一”的形容實在是大相徑庭,後世多年的薰陶使他實在無法對此事情漠然處之,靜默半晌沉定心緒後,方才緩緩開言道:“金兄所言之事,崔某義不容辭”
那金雲卿聞言大喜道:“崔年兄果然雲天高義,在下足領盛情了,他日若有驅馳之事,絕不敢辭”說完自面上略現笑意的羅儀手中拿過一份條陳遞於崔破。
接過摺子,崔破隨意翻開,入目處卻是:“今有嶺南道春州馮若芳,嘯聚漁客,越制私造海舶五牙艦以劫取波斯舶,取物為己貨;並掠人為奴婢,奴婢住處,南北三日行,東西五日行,村村相次,總是其擄掠之所……臣請自今以後,緣海諸道應有上件賊炫賣崑崙、新羅人口等,一切禁斷。請所在州府節度嚴加捉捕,若有違犯,便準法斷”
看到嶺南道春州馮若芳八字,崔破心下一動,再想到當日馮楠所贈之珍珠冠、珊瑚樹,心下疑惑更深,若有所思的扭頭看了正好奇向下張望的馮楠一眼,正欲開言,驀然間一陣震天的喝彩聲傳來,卻是那曹善才及康崑崙二人到了。
當其時也,萬眾聳動,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使崔破根本無法說話,乃將摺子納入懷中,對二人做了個一切放心的手勢後,拱手一禮回坐席而去。
坐定下望,只見天門街兩邊圍觀的民眾如分花波浪一般讓開道路,自其中緩緩駛出兩輛相對而行的軒車,一輛是一色的純白裝飾,而另一輛卻是提花錦緞、雍容不凡。
車聲轔轔,也不過片刻功夫,已是相遇的馬車在天門街本為祈雨而設的高臺前停定,那輛白色的馬車上先是跳下三個身著白衣、松腿褲及漆皮靴子的少年,隨後在萬眾矚目之中,一個高鼻深目、髮帶捲曲的白衣四旬中年緩緩下車而來,他身上所著的衣杉也是一身淨白,只是上面更多了許多規則的小褶紋,更在肩臂兩側自上而下的壓著兩條闊粗的金線,走動之間金光四溢,分外惹眼。在這身衫子之外更裹有一件大唐絕無所見的前開襟長袍,只用一根帶子鬆鬆繫住的白袍迎風輕舉,露出了腳上那一雙鑲嵌著金漆皮的翹頭靴子,使他那勁健中隱含飄逸的氣息間更添了三分富貴。他甫一下車,這身奪目的打扮及俊偉的儀容便讓全場為之一震,更有許多前來觀賽的蕃人已是忍不住的高聲呼喊,一時間,“康崑崙”三字響徹天街。面對漫天彩聲,這康崑崙竟是半點不為所動,只以右手微按坐胸,鞠躬向四周行了一個團拜禮後,便幾個跨步之間上得高臺而去,只是他這優雅而略顯冷漠的姿態更激起一波震天的彩聲,若是側耳細辯,這彩聲中尤以女子的尖叫為多。
看到這一幕的崔破,伸手舉盞呷了一口茶飲,少不得心下暗暗說上一句:“這老小子,都一把年紀了,還挺會裝酷!只看這做派只比偶像派更偶像派。”
康崑崙剛剛走上高臺左側,在波斯氈毯上席地盤膝坐定。另一輛提花錦緞裝飾的馬車幕簾中伸出一支豆蔻著色、嬌若春蔥的素白小手,輕輕撥開簾幕,年歲只比康崑崙稍長,一身唐服打扮的曹善才踱步而下。這位享譽海內的琵琶聖手面容也不過中人,微微發福的團團胖臉上滿是和善之色,望之便若長安兩市中成百數千的賈鋪老闆一般,毫無出奇之處。身上的衣衫連著腳上的麻鞋也只是普通樣式,全身上下唯一能彰顯其身份的便是腰間玉帶上掛著的那一隻紫金色袋子了,這隻非朝中三品以上散官不能佩帶的紫金魚袋為它那平凡無奇的主人平添了三份貴氣。微微一個拱手團拜禮後,曹善才帶著一臉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