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的眼神有些發怔,他輕聲問:“你現在,是真的很喜歡我哥嗎?”
南柯只是回答:“如果他沒死,我就會嫁給他,陪他過一輩子。”
李尋歡眼底的很多情緒忽然間便黯淡了下去,那雙明亮的眸子,也忽而變得暗沉。
那些李思暮的死逼著他意識到的感情,也正是因為李思慕的死,而變得沒有辦法說出口。
南柯低頭流著淚。
李尋歡想要抬手安慰,卻在猶豫之間,放棄了摟住她肩膀的動作。
人說兄弟妻,不可欺。
更何況哥哥的屍骨未寒,李尋歡暗歎:如果自己這麼做,又與畜牲何異呢?
隨著葬禮的結束,李園那突如其來鋪天蓋地的悲傷,便漸漸塵埃落定,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但若無意間走置後院荒棄的房間,便能看到些原本婚禮要用的紅色綢緞。
若是迎面遇上李尚書和夫人,便能發現他們眼角眉梢突增的幾道皺紋。
事實上,沒有事情是可以不留痕跡的。
無論是從前那活生生的一個人,還是曾經幾段模糊曖昧的感情。
南柯當然搬離了李園。
她獨自生活在那個小小的院子裡面,只有安寧度日,才能稍微緩解一番心頭的悲傷。
從前的事情,真的不願再想起。
而從前的人,也是當不見則不見。
不料半月後的一日,她卻再次迎來了不速之客。
“是。。。南柯家麼?”
門外那有些怯意的溫柔聲音,著實令人意外。
南柯正在院子裡做些補貼家用的小玩意,聞聲不禁怔住,片刻後才起身跑過去開啟門。
一襲美麗的紗裙,一張無暇高貴的臉龐。
南柯驚奇的結巴道:“林,林小姐,你怎麼來了?”
這些年林詩音一直恪守閨訓,從來不踏出園子半步,今日卻能到距離並不近的此處來,怎麼不讓人意外?
她禮貌的點了點頭,走進院子環顧了一番,才輕聲道:“心裡有些煩悶,又沒人與我說話,想起有些時日沒見到你了,所以來看看。”
南柯給她搬來凳子,尷尬的笑道:“是不是哥哥有什麼事了?”
林詩音坐下後,微微的嘆息:“自從大表哥過世後,表哥的情緒就很不好,就連與我說話,都打不起精神。。。”
南柯咬住嘴唇,想了想才道:“大公子對我們很重要,他走了。。。誰都很難過。”
林詩音抬起眸子:“可我總覺得,他。。。他討厭我了。”
南柯笑笑:“怎麼可能?”
林詩音低下頭,好半天才說:“。。。這半個多月,他甚至連我的手都未曾碰過,你說他若不是討厭我,又是因為什麼呢?”
聽到這話南柯的臉頓時紅了,她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竟然衝動的保證:“小姐你不要擔心,我會讓你們像以前一樣的,真的!”
林詩音抬起頭:“我知道。。。只有你才會這樣對我好。”
事實上南柯並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但她還是善意的露出微笑。
很多話都是極容易說,卻萬分難做。
南柯送走林詩音了,便獨自在院內呆坐了很久。
事實上,她已經不敢說自己瞭解李尋歡了,在離開李園、送走李思暮之後,再沒有事情能和以前一樣。
兩人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很多心裡話都沒有機會說。
更何況。。。是做這種痛苦而尷尬的角色。
急於安慰他人的悲傷,換來的,除了心中的酸澀痛苦以後,又是什麼?
南柯垂頭坐在小板凳上,身影落寞。
書房墨香四溢。
白皙而修長的手持著毛筆,在紙上細緻的勾勒著那海水般的眼眸深處獨有的景色。
每日在官場藏匿心性,對父母強顏歡笑,彷彿也只剩這獨處的時光能讓李尋歡得到一絲安寧。
溫暖的燭光中,還隱約可見那俊顏中當時的少年模樣,可浮現出的神情,卻又成熟的有些哀傷。
正在聚精會神之時,忽聞冷香小築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李尋歡皺眉提聲問道:“誰?”
外面沉默了會兒,傳來回答:“哥哥,是我。”
聞言李尋歡竟抬手拉過幾張熟宣把畫遮住,而後撫平衣服,四下看了看才去開門微笑:“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