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便好!”黎子何斜睨著沈墨,仍是諷刺笑道:“不對,我怎麼忘了?怎會只剩一人?當年我季府一門九族,你謝家也是幫兇!謝千濂要我季府交出真兇,憑什麼認定真兇是曲哥哥?若說無滅我九族之心,為何我爹手下西南駐軍會毫無反應?呵,莫要告訴我,這些你全不知情!”
“我……”
“夠了!”黎子何冷聲打斷:“我為何會活到如今?因恨重生,你可知這恨有多深?呵,承蒙不棄,助我除去兩大仇敵,也是你謝家欠我的!如今這場戲,我不願作陪,既然你不讓我走,那你滾,越遠越好!”
沈墨眼裡的光亮瞬間破碎,如星辰隕落,瞬間黯淡,卻是笑著:“我只問你,今日所說,當真?”
“當真。”
“不悔?”
黎子何撇過腦袋,閉眼,再睜開,轉首對上沈墨的眼:“不悔!”
沈墨仍是輕笑著,眸光漸漸聚攏,又四散開來,罩上朦朧的霧,淡淡道:“好,我成全你。”
語罷,未再看她一眼,與她擦身而過,大步到了門邊,一腳就要跨出門檻,又折了回來,黎子何身子抖了抖,眼裡血絲未散,看著沈墨從袖間拿出一個包裹,放在桌上,隨即轉身決然離開,黑髮如墨,攪在風雪中,漸漸消失在眼前氤氳中。
黎子何所有的驕傲倔強,化作一灘死寂浮在臉上,抬腳過去,拿著包裹,剛剛抓住便一個趔趄倒在地上,感覺不到疼痛般,雙眼只是盯著包裹,拆開,淡淡的蓮花香飄來,破碎的粉末被門外入侵的狂風吹起,閉眼,小心嗅著那香氣,是雲蓮糕。
雪,無聲下了一夜,淚已盡,血已乾,躺在地上的人,渾身灼熱與冰冷交替,好似在無盡的暗夜中掙扎,手裡捏著包裹的紙張不肯放鬆,好似拽著與某人的最後一份牽連,身上終於攏起暖意,用力抓住,努力靠近,卻再嗅不到那一抹熟悉的藥香,勉力睜眼,只見到一片明黃,本能般想要推開,卻使不上半點力氣,眼前突然閃現那夜隨長劍而入的包裹,裡面有她給一一的藥瓶,有不及手掌大的小書……
還有那一張薄紙,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雲晉言的字跡:“黎兒,兩日後,辰時,沈墨在,死。你不在,一一死。”
黎子何渾身再次騰起冷氣,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好似,哪裡再流血?心口麼?
一股暖氣,隨著龍涎香迎面撲來,聽人在耳邊,柔聲細語:“黎兒,我來接你。”
雲都東面不遠處偏僻的小村,一夜之間聚集大批兵馬,其中甚至不乏御林軍,為首豪華貴氣的馬車,駕著四匹白馬,在雪地裡拉出細長的痕跡,載著二人匆匆離去,大隊兵馬隨之離開。
人人皆被這氣派的場景奪去眼球,驚詫猜測,無人注意到兵馬最後的血色身影,渾身是刀傷是箭傷,已然分不清,浴過鮮血般,從上到下的殷紅,唯餘那雙眸子裡一片清明,盯著最前方的馬車,喘著粗氣,蹣跚跟了幾步,再撐不住,跌倒在雪地裡,染紅白雪。
霎時間萬籟俱靜,那男子的披風卻動了動,再動了動,從中鑽出一個小人兒,身上沾了些血漬,無措跪坐在一邊,搖了搖那人的手臂,未見反應,扯出一個笑容,左臉露出細小的梨渦,再搖了搖手臂,還是未見反應,眼裡瞬時蓄滿淚水,雙唇動著,想要說話,卻一個音節都吐不出,只依著唇形辨出,他喊著:“叔叔……沈叔叔……”
第六十六章
火紅的粟容花,一片片,好似花海一般,在風中齊齊搖曳,對著黎子何點頭微笑,鼻尖是清幽的花香,隱隱有淡淡的草藥味道,溫熱的,熟悉的,安心的氣息,縈繞在周圍,安然閉上眼,冰涼的指尖被裹住,粗糙的,颳起心底一片漣漪,緩緩盪開來,想要靠上那片溫暖,傾身過去,卻是一空,轉首看過去,沈墨正對著自己笑,眼裡滿滿是自己的倒影,心中安穩下來,反握住他的手,卻像撈過空氣般。
黎子何驚慌地再握住,看得見,卻始終不在手中,哽咽道:“沈墨;其實我是季黎……你、還會愛我麼?”
沈墨仍是對著她笑,像是蓄滿了陽光,明亮的笑,繾綣的溫柔,牽起黎子何的手,聲音空靈,好似從遠古傳來,飄忽不定:“子何,你知道麼,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愛誰恨誰,只想永遠這麼牽著你的手……”
沈墨停住,眸光閃了閃,拉過黎子何,擁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軟語:“即使受盡世人唾棄,即使黃泉之路無顏再過,我也要讓世人知道我愛你,我愛的,只是你。”
黎子何眼圈紅了紅,淺笑,火紅粟容花,花瓣飄在髮間,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