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弘安站定在原處,坦然地接受著來自父親那隱含怒意的目光。
容迎初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施施然朝在座的兩位長輩行禮,全然不在意苗夫人和韋宛秋各有意味的眼神。
柯懷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長子,默不做聲,絲毫沒有答理容迎初的意思。
苗夫人沉著臉開口道:“老爺不是說了只見弘安一人嗎?你們非但不聽,還在外面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成何體統?”
柯弘安靜靜地負手而立:“爹深夜把我找來,想必是有極要緊的事。而我這趟過來,不僅是為了聆聽爹的教誨,更要與爹商討芷兒的婚事,所以我的妻子要來,芷兒更是必須同行。”
韋宛秋自他進門以來,便沒有移開過目光,此時聽得他的話語,不覺現出一抹冷嘲的笑意,目光移至一旁的容迎初身上,漸次森冷起來。
苗夫人面露不悅,正想出言責難,不承想柯懷遠這時卻冷聲道:“我找你來,正是與芷丫頭的婚事有關。既然你有事要與我商討,那好,我容你先說。”
好些年來,他們父子倆都不曾有過面對面交談的時候,充斥在這十許年間的全數是破碎的記憶,是不知底裡的忌恨、怨懟以及仇忿,以及長年累月積聚於心的一個巨大而無從找到答案的疑問,他們彼此間都無法找到真正答案的疑問。
怨恨、疏離與隔膜橫亙在他們二人之間,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刻,聽到父親不帶感情的言語,他卻仍然有所瞭然,這副面目的父親,是山雨欲來前的隱忍與偽裝。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將對方視作了敵人,只差一點便要將其置之死地的敵人。
柯弘安注視著父親,面沉如水:“趙家的事相信爹早已心中有數,我帶芷兒過來,就是想問一問爹,是不是非要把芷兒許配給他們家不可?”
容迎初在相公問話的當兒,把柯菱芷從身後拉到了前方,一手扶著滿面悽惶的小姑子面向她那座上的親父。
柯懷遠眉頭微微一挑,張口正想回應,卻在看到女兒的時候略略遲疑了一下,片刻後,方斬釘截鐵地吐出一字:“是!”
自柯弘安問出那個問題之後,在場諸人都屏聲靜氣地等待柯懷遠的回應,一片沉靜中,這一聲肯定的音色不帶一絲感情地幽然迴盪,分明是輕飄飄的一聲,卻有如千斤重壓般墜在了人的心頭,沉沉地令人生痛。
柯菱芷的面色驀地慘白,抿著唇一言不發。
容迎初抬眼望向相公,只見他神色間添了幾分淒冷,卻在接觸到她的眼神時又淡定如初。她的心莫名地安定下來,似乎有了他的這份淡定,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柯弘安的語調依舊是穩穩當當的:“哪怕趙家中將要與芷兒婚配的是那痴呆無可救藥的原二爺,爹也認為趙家是值得聯姻的物件嗎?”
柯懷遠收回了落定在女兒身上的眼神,側過頭道:“他們家原二爺並非如外間傳言那般愚魯不堪,什麼痴呆無可救藥,簡直一派胡言!”
容迎初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道:“請老爺和相公允迎初說幾句話。相公適才問老爺話時,曾說老爺對趙家的境況心中有數,可眼下看來,恐怕也未必如此。老爺之所以會答應趙家的親事,可會是以為原二爺的病根不重的緣故?要真是這樣,那老爺可真要留心了,我們已經託了可靠的人前去打聽仔細,原二爺那痴病是打小就有的,現今亦只形同十歲孩童。反倒是外間的傳言並非實情,原二爺的不堪遠非資質愚魯這麼簡單。”
柯懷遠冷冷地睨了長媳一眼,靜默片刻,方道:“你們打聽得當真仔細。”
柯弘安道:“把芷兒許配給趙家一事本就非情理之內,我們擔心芷兒受委屈,問清他們的底細也是應該。難不成讓芷兒遵著父母之命稀裡糊塗地嫁給一個痴兒嗎?”
苗夫人在旁聽著早已是怒火中燒,面上只按捺著一派平和,此時輕嗤一聲冷笑道:“瞧弘安你說的什麼話?把芷兒許配給趙家怎麼就並非情理之內了?什麼遵父母之命嫁給一個痴兒?你這是要說老爺和我要害芷兒的終身嗎?”
容迎初亦冷笑道:“娘當真言重了。老爺心如明鏡,又心疼芷姐兒,想必不會胡亂安排芷姐兒的婚事,原二爺一事不過是相公和我擔心老爺事忙多有顧及不到,才多此一舉查明底細,哪裡就是說老爺要害芷姐兒的終身呢。不作如是想,何作如是說?”
苗夫人眼底泛起一抹慍色,轉瞬又壓了下去,悠悠道:“這原是老爺要與弘安單獨商議之事,讓你在側陪侍,已是破了規矩。更何況,長輩說話,你這個做媳婦的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