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這時插話問道:“娘子可是要留我們在這裡和你們一起結秋社?”
婦人低眉順眼略朝長生那邊看了一眼,然後低聲對蘇雪奇說:“我就是這個意思。明天是八月秋社,我們村子裡會有大祭祀和熱鬧的社會。你們不如留下和我們一起熱鬧熱鬧,沾沾我們的喜氣。”
蘇雪奇一聽,當然願意。去年汴梁城裡祭社稷,那幾天正趕上她月信,肚子不舒服,行動也不方便,就沒去湊熱鬧。不過,馬鳴從外面帶回來一些花籃、秋果 、社糕給她,丁老太太也送了些社糕給她,她在家吃了好幾天呢。不但是這樣,馬鳴還直在蘇雪奇面前誇說秋社有多熱鬧喜慶,蘇雪奇沒能躬逢盛會,害得她
遺憾了一個月。如今女人邀請他們參加明天的秋社,蘇雪奇正是求之不得。蘇雪奇笑著答應說:“那真是謝謝啦。我也一直想看看秋社的熱鬧呢。”
婦人說:“那小娘子你是來對了。今年我們莊漁米都豐收了,族長和里正商量了,說今年的秋社要辦得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
蘇雪奇聽完,高興地說:“那真是太好了。我從北方一路過來,淮水北邊天旱絕收,遇到很多災民。沒想到你們這裡豐收了,真是太好了。”
婦人說:“我們莊上是寶地,旱澇都保收,還靠著江,打上來的魚也能吃上一陣子,所以日子過得還算寬裕。往南的那個莊因為在山上,今年基本沒什麼收成。不過聽我們孩子他爹說,升州算好的,聽說光州、廬州從開春一直旱到現在,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五十四)人生的直線
蘇雪奇和長生同婦人一家人一起吃過晚飯後,心滿意足地寬衣睡下了。蘇雪奇睡得很香甜。除了家書,恐怕再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家常飯菜和一張舒服的床帶給旅人的撫慰了。
在睡夢裡,蘇雪奇聽到船槳撥開江水的聲音不斷地在耳邊嘩嘩地響著。那些水草纏呀纏地掛住蘇雪奇坐的船,船越來越沉,船伕開始還用鉤子往下撥,後來乾脆赤了腳跳進水裡清理惱人的水草。江水很急,船在江心上來下去地開始打轉,蘇雪奇覺得胸口一陣陣犯惡心。蘇雪奇很想吐,但是她使勁地嘔了半天,什麼也沒吐出來。
蘇雪奇覺得很疲憊,她一邊乾嘔,一邊探頭看船伕在水裡拉扯那些掛在船幫上的水草。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水草,好像永遠也清理不完一樣。也不知道怎麼那麼想吐,卻又怎麼也吐不出東西來。
蘇雪奇睡在夢裡,心煩意亂。蘇雪奇遠遠地從上面看著正在下面船上折騰的自己,她很想下去提醒下面那個她不要做無謂的掙扎,或者乾脆用第三方面的力量,幫助下面那個她擺脫難纏又鬱悶的困境。可是,蘇雪奇怎麼也下不去,她只能高高地在上面看著乾著急。
蘇雪奇出了一身汗,然後醒了過來。
天早就亮了,太陽也早就透過茅草房的小窗戶照了進來,爬到了牆上。蘇雪奇來不及多想,趕快坐起身,迅速穿好衣服,收拾好頭面,然後挑了簾子出了“房間”。簾子是婦人昨晚臨時幫蘇雪奇在房子中間拉起來的,簾子的另一邊睡的是長生,可是長生早就起身出去了。
蘇雪奇暗暗責怪自己睡得太死,竟然在別人家睡到日上三竿,實在太失禮了。一邊想,蘇雪奇已經出了屋,進了院子。小毛頭一見她出來了,直直地衝了過來,嫩聲嫩氣地衝蘇雪奇說:“亮亮羞羞,賴床不起來。”
蘇雪奇愣了一下,看看小毛頭肥嘟嘟的小臉蛋,俯身把他抱起來。
小毛頭先是彆扭了下,接著不再抗拒,任由蘇雪奇抱著他。
蘇雪奇抱著小毛頭,心想這小孩子還真是不輕。蘇雪奇撅起嘴,拿額頭頂了小毛頭的額頭一下,問:“孃親呢?”
小毛頭一聽問孃親,突然哭了起來,一邊哇哇哭 ,一邊踢蹬著小腿淌著眼淚說:“我要孃親。”
蘇雪奇最怕小孩子哭了,她軟言軟語地哄小毛頭,但是一點也不管用。小毛頭在蘇雪奇的臂彎裡掙來掙去,哭得更兇了。
長生和小毛頭的爹聽見聲音,從房子後面轉出來。蘇雪奇趕緊把小毛頭交給長生,長生又把孩子交給他爹。
孩子的爹接過孩子,哄道:“孃親去外婆家給阿毛拿新葫蘆去了。阿毛不哭,孃親晚一點就回來了。”
小毛頭聽他爹說完,果然不哭了,但是他說:“我也要去外婆家。”
孩子的爹忙說:“阿毛聽話,我們在家裡等孃親回來。我們昨晚不是說好了嗎?今天要一起去社會。社會可好玩了,還有各種各樣的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