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婦人那裡辭行,陸翊瀟心下已有了計較。
快馬加鞭趕往碼頭,走水路回江南要快許多。
八月的天正是陽光毒辣之時,熱烈的陽光照耀大地,經受不住的草兒垂下了頭,懨懨的,毫無生機。
陸翊瀟騎馬自大道行過,激起一片塵土飛揚,內心是焦急萬分。在沒看到孫以晗時,他這顆心不知如何安放。
眼前的路,平坦開闊,已然能看到不遠處的碧波萬頃,映著陽光,清風拂過,掀起漣漪,盪漾著星星點點的光。
翻身下馬,陸翊瀟趕往碼頭處,此刻的碼頭客船往來不絕,好不熱鬧。
“船家,江南的行船可還有?”
陸翊瀟文質彬彬作了個揖。
垂落的墨髮飄揚,眉目深邃硬朗。
老船家撫掌一笑,撫著鬚髮道
“公子這是趕巧了,老夫這船正好去江南。”
聞言陸翊瀟點了點頭,笑道“如此,便有勞了”
掀袍上船,他找了一個極佳的位置便坐下靜待。
還記得四年前同晗兒一齊回江南,水路兩月,她便不適了兩月,上吐下瀉,每每吐完,蒼白的小臉看的他也心疼。
只是他們尚有間距,他能做的只是遞過一杯清水。
她蒼白著臉,接過,身子靠在船壁上,小手捧著水,咕咚咕咚喝下。
一杯飲盡,耳邊若有似無飄來一句“多謝”
思緒收回,陸翊瀟彎了嘴角,長身玉立立在船頭,此時的客船已經開動。
四處打量一番,船上的客人不算多,左右不過十人,有一對夫婦領著一個三歲左右的稚童坐在船蓬裡。
有個客人,提著一個麻袋不知裡面裝的什麼。
陸翊瀟低眉深思,李淮若要運珍珠回江寧,若是水路必然要相遇,派出去打探的人還沒有訊息,如今這番一去若要是錯過了,那便前功盡棄。不過好在嬸嬸最終還是告知了他。
……
竹屋——
陸翊瀟一早便候在屋外。
見得婦人開啟門,他附身作揖
“嬸嬸”
婦人關門的手一頓,索性開啟門走出來。
“公子為何還不離去?”
“嬸嬸此事事關人命,還請嬸嬸諒解。”
婦人坐在石凳上,悠悠一嘆
“也罷,也罷,你既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淮兒和贄兒是孿生兒,他們的胎記在左肩,都是一朵凌霄花,只是形狀不一罷了,淮兒的那朵是半合的,而贄兒是盛放的……”
“嬸嬸是早就知道清平縣令已經不是李淮了吧”
“……沒錯,我早就知道了,在我看到淮兒的屍首時我便清楚了……但是老婦人我只有這一個兒子了,除了成全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清平縣不可無縣令,淮兒和贄兒,他們是分不清的……只是若當初我們聽從那老道所言,事情也不會成這個樣子……作孽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李淮是死在李嶽贄手裡,他的恨意未免大了些”
“是我們的錯,若不是我們太過縱容,他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地步。婦人我無顏見李家列祖列宗”
婦人淚流滿面,攥著胸前衣襟悲痛欲絕。
陸翊瀟一臉沉默,久未言一語。
他的視線落在竹林裡那突出的墳頭上。
爾後起身向那邊走去。
婦人擦掉淚,也隨著一同前去。
墳頭前那塊墓碑未有名姓,也不知歸屬。孤零零立在那裡,好不淒涼。
“我要他親手刻上碑文,回來認錯,只是不知能否等到這一天,他的脾性一向如此,自小習武,只是心思連我們也琢磨不透……”
陸翊瀟抬頭轉身“他定也是不曾知曉,嬸嬸早已知道。”
“他能瞞過其他人,又如何能瞞過我?我是看著他從小長到大的……罷了,公子想知道的婦人已經告知,只是希望公子及時阻止他,讓他不要錯的太離譜……”
……
清風徐來,兩岸樹木蒼鬱,入眼皆是賞心悅目的綠意。
陸翊瀟掀袍坐下,拿起桌臺上的茶水輕抿一口。
暗處有人目光如炬,漫不經心的望過來,陸翊瀟明瞭,輕轉身藉著袍袖的遮擋,將水倒入江中。
空杯落在桌面,那人方才收回視線,將手中麻袋開啟,陽光下一道明亮的光閃過。
照著稚童熟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