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裡的補給是越來越少了,寧榮二府也不記得照顧族人,若沒有帶著重禮上門,根本沒人理你,叫他們這些白身,有心想要找個差事補貼家裡,也好養活一家人卻苦無門路,回頭還得受那些刁奴的氣。裡頭有個賈效說得尤為刻薄:“物肖主人形,那般的刁奴,若不是上頭有主子縱的,能這般對我這麼這些族人?只不過是我們手中無權家中無財,也怨不得人人家眼裡看不見咱們這同一姓賈的。誰較咱自己沒本事呢。”倒活脫彷彿寧榮二府眼中除了權勢,半點沒把族人放心上似的。
賈瑚便是再不喜榮國府,如今也是裡面一員,聽得這些,心裡哪能痛快?很是盯了那賈效好一會兒,把人的模樣深深刻進了心裡,賈瑚這方擰著眉走開了,不了迎頭卻又聽見幾個老人圍在一起,裡頭一個大把年紀了還穿著文士服的老者滿腔嫉恨地跟著周圍人抱怨道:“蓉哥兒才多大?半個月前才滿的週歲,寧國府這邊就急急忙忙地給他上族譜,咱們這樣的人家呢,家裡男孩都能跑能跳,要不去跟兩府打過招呼,便是七□歲了,都不能上族譜的。兩府委實做得太過。”
就有一老者同情地說道:“老六,你家瑞哥兒也週歲多了吧?如今身子可好?”
說起瑞哥兒,被稱作老六的老者登時黯然了容顏:“哪裡能好的?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照應,我和他祖母年紀又大了,光看著個宗學,族裡又沒有大的補貼給我,我便是要給他買些補品補補身子都不行,不過是每日裡眼不錯盯著罷了。”嘆口氣,悲愴道,“我膝下如今就瑞哥兒這麼一個骨血了,他要是有個什麼,那我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那些老者便都嘆息:“你年輕時也是上進有才的,年輕輕便中了秀才,雖說後來舉人落地,但誰都知道你那時還年輕,以後用功,未必就沒有機會,只可惜……”搖搖頭,都是嘆息紛紛。
那老六便恨得咬牙切齒:“恨只恨那欺人太甚的,生怕我進益了會礙著他們的路,明裡暗裡給我下絆子,讓我再沒有機會進考場去。否則,但凡我有個一官半職,手頭寬鬆些,如今,也不至於家計如此艱難,苦了我那可憐的小孫孫……”
眾人便都勸他算了,別計較了:“人家正當權,又是族長國公的,咱們鬥不過,還能怎麼辦?你又是人家庶弟,自古嫡庶如雲泥,咱們比不過人家的。”
那老六很是不服氣:“我當年是有資格和人爭家產,他見不得我好也是正常,可如今我都這把歲數了,瑞哥兒又是個孩子,能礙著他們什麼?我不過是想讓瑞哥兒跟著蓉哥兒一起記進族譜,也好早點讓我那早逝的兒名正言順有人祭拜供奉,偏我求上門去,連面都不見就給回了,說來,族長又如何,按輩分,我還是他六叔呢。”
邊上人便說他糊塗:“咱們賈家,什麼時候講過這些?自來便是二府獨大,你說輩分?誰還理睬這個?瑞哥兒便是此刻不能進族譜,總歸後頭大了,還是有機會的,你可別鑽了牛角尖去。熱鬧了兩府裡的人,回頭吃虧的還是你。”
到底老六還是不平的:“沒進族譜,算什麼賈家人?就是讓瑞兒給他父親祭祀,都名不正言不順的。我就這麼一個骨血,便是看我的面子上通融通融又如何?偏死扣著不放。說來說去,還不是想讓蓉哥兒出彩,這才死活不願意讓瑞兒跟著一併進族譜的!”
賈瑚自來便看不起這些庶出子女,奴婢平民出身,進來府裡,吃好喝好用好,偏還記恨著帶著大筆嫁資進府,給府裡結下偌大姻親勢力的正室太太,回頭對嫡出子女還百般記恨,平白惹人嫌惡,這些老人,是庶出不說,如今這般百般嚼舌根,又是惹了賈瑚的厭,利落地轉過身,回頭找了賈珍,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最後只道:“聽著這位六叔公把不能出仕的罪名全怪到咱們兩府裡了,如今又加著一樁進族譜的事,他今日能在這裡這般嚼舌根,明兒後兒就能到處給府裡再傳一遍,那咱們名聲還要不要了?難道以後咱們出門,都得頂著個容不得人的名聲遭人白眼不成?”
賈珍聽罷就陰了臉,正要去處置,那頭賈代善賈敬等看著兩人臉色不對過來詢問,賈珍就把賈瑚的話重複了一邊,幾人頓時也來了氣,直叫賈珍過去好好分說分說,可不許叫人在外頭亂說話:“蓉哥兒是寧國府嫡長孫,能與他們一般?如今族裡祭田,年終孤寡老者補給,上門打秋風的,哪樣離了我們兩府,回過頭來,倒一個個湊在一起嚼舌根子抱怨。哼,真當我願意拿錢砸這群白眼狼了?!”
罵過了,眾人又誇賈瑚:“還知道些是非,曉得這種事,發現了就不能姑息。果然是咱們兩府裡出來的。”
賈瑚但笑不語,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