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瑚瞧著張氏恍然明白過來,臉上也多了血色,也不耐煩與賈母歪纏,道了聲是,靠著牆角便不說話了。張氏瞧著這早慧的大兒子,因為天花,他精緻俊秀的小臉上如今多了些淡淡的疤印,生生給那細嫩白皙的小臉蛋落下了一筆令人遺憾的瑕疵。曾經胖乎乎的小臉頰,這會兒都凹進去了,搭在膝蓋上的手背根骨分明,誰家孩子的小手不是胖嘟嘟軟乎乎的,偏他卻瘦成了這樣……才從宮裡脫險回來多久,吃了幾頓好飯好菜,就又要遭這份罪!
不比賈瑚一直在宮裡對外面的事糊里糊塗的,張氏知道的卻要多些。賈赦就不是能瞞得住事的,張氏和他多年夫妻,一些小動作,怕是賈赦自己都不知道,張氏卻是清清楚楚。叛亂之前賈赦還在跟他抱怨東府敬大伯,叛亂起的時候,他卻是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揹著人時緊張得咕噥什麼“大禍臨頭”,正如那驚弓之鳥,半夜稍有些動響,都能叫他嚇一跳防備至極。
還有賈代善的人,他們做事雖然很隱秘,可是張氏自從進了府知道這府裡水之深,偷偷在各處就安上了自己人,好些事情雖然都被當成是閒事報上來,如今張氏想想,卻很不對勁。那段時間,老爺手下的人動作得未免也太頻繁了吧?
賈赦為什麼要對敬大伯這樣生氣?叛亂時敬大伯天天來找老爺,真就是討論外面的形勢嗎?
張氏不敢深究裡頭的貓膩,卻知道,這次的事,絕不止賈瑚想象的那樣簡單,可以輕易就揭過去。哪怕後面真的暫時避過了,也絕對不是結束。皇帝對這些勳貴人家,心裡絕不會痛快的。
張氏從來沒有告訴賈瑚,叛亂起時,便是位高權重如國舅李家、金吾衛上將連家都曾被人攻打騷擾,唯有四王八公、有名侯府公爵之家,卻是連一隻蒼蠅都沒有往前湊,叛軍雖垂涎三尺,卻絲毫不敢冒犯!
這次叛亂中勳爵間顯露出的如此龐大勢力,只怕是要叫皇帝食不下咽寢食難安了。
張氏的預料並沒有錯,皇帝處心積慮謀劃著對付當年爭奪帝位的兄長殘餘勢力,回頭卻發現,那些曾經以為依附著皇權力量而生存的勳爵之家,竟靠著姻親關係,聯絡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已經開始影響到了皇權。
世家、宰相、權臣,歷代碑架空的傀儡皇帝還少了嗎?皇帝決不允許,自己最後變成一個還要看臣子臉色的有名無實君主。這些勳爵,如今的關係,太緊密了。
拿著從各家查抄回來的書冊迷信,皇帝眼中寒光閃過,手指彈了彈那密信,冷笑道:“哼,好個忠心耿耿的定城侯府,朕竟不知道,他跟我那好侄子還有這般的交情,五萬兩銀子的孝敬,謝卿家可當真是朕的忠心臣子!”
底下候著的一干人等忙低下了頭,皇帝的怒氣蓬勃欲發,誰也不想被抓了去當那出氣筒。
皇帝是個善於隱忍的,憤怒過後,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緒,寒著臉問道:“另外一些人家裡,都查出什麼情況了?”
柴啟文倏然便跪了下去,請罪道:“臣無能,雖在各家搜出不少東西,問題雖多,卻是不曾拿到有關謀逆之事。”
錦衣府都督齊澤也道:“臣派的都是錦衣府裡最最精通那些機關之術的,各家裡果然搜出不少密室,只是重要的書信證據,卻是寥寥無幾。”
兩人皆有些羞愧難當,磕頭羞慚道:“辜負了聖上信任,臣等無能,還請皇上責罰。”
皇帝卻是欣慰地點點頭,親自下了御座扶起兩人,嘆道:“文之、懷仁,你們一個是我妹夫,一個是我伴讀,你們的忠心能力,我豈會懷疑?這些勳貴那都是狐狸成了精的,便是跟亂黨來往,那書信大多怕也是當時就燒了的,你們又哪裡能找到?能拿到如今這些,已經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朕合該再賞你們才對。”
蔡啟文字文之,齊澤字懷仁,聞言倏然又跪了下去:“皇上信重,臣實在不敢當。”
皇帝板起臉:“朕說你們當得就當得。”喊了內侍進來,道,“傳朕旨意,蔡駙馬齊都督辦差有功,賞珍珠兩斛,黃金百兩,錦緞百匹。”
蔡啟文齊澤又是好一通謝恩,末了,蔡啟文還有些不明白,問道:“皇上,臣等受此賞賜實在有愧,這些證據,怕是不足以叫昭獄那些人俯首認罪……”
皇帝擺擺手:“這你不用操心,這些老狐狸經歷世事百態,如今自然該知道我為什麼會動他們,這會兒他們聰明的,就該有動作了。”
蔡啟文齊澤雖還不明白,可皇帝不想說,誰還敢問?一時退了出來,皇帝一個人批閱著奏摺,文官御史早就炒成了一團,上的奏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