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種話,我說,文文你別這麼說,其實我也有欠缺,樂隊接納我不會嫌棄我就好了,實在受謝不起。
康健端著杯都端累了,她說,你倆幹什麼,到底喝不喝,趕緊地,憋著尿呢!
文文終於出聲地笑了一陣。我們仨又幹了一杯。
〈11〉
我一直覺得文文有非比尋常的經歷,她總是給我一種很朦朧哀傷的感覺,我們一起練歌的時候,唱起特別傷感的情歌,康健她們可以邊唱邊耍怪,但文文太投入,她甚至哭出來。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我們在體育館練了一下午,天快黑的時候,不知誰無聊插了范曉萱的一張CD,放《我要我們在一起》。我扭頭一看,康健跟朱楠有模有樣跳芭蕾呢,當時柳仲也在,我倆笑得前俯後仰直拍大腿,再看文文,她坐在架子鼓的矮腳凳上不能自制地抖腳,使勁低著頭,那個眼淚就像自來水似的,一串接著一串朝鼓上砸。當時還是柳仲最先看到,柳仲捅捅我,我把音樂關了。
那一段時間,我和文文經常在學校附近的一家燒烤店喝酒,柳仲動不動也跟著去喝,但她只能喝飲料,她酒精過敏,滴酒不沾,也不會抽菸,偶爾點一根拿在手裡冒煙玩兒,所以從某個角度上講還算名媛淑女。
文文跟我一樣,高中念得半途而廢,之前我並不知道,是偶然一次醉酒,她無意中告訴我和柳仲的。其實文文很少跟我們說起她的私事,那天飯桌上,大家隨便想到什麼嘮什麼,大多都是些不鹹不淡的話題,有點論閒充當下酒菜的意思。
柳仲說她爸和她媽最近忙得暈頭轉向,正在為她姐置辦婚禮呢。我也講我爸和我媽,把他們那個荒唐且真實的故事講出來湊數。我說我爺爺和外公都是做生意的,他們的關係就像船不能沒帆帆不能離船,為了彼此好好利用,為了門當戶對,我爸和我媽就成了犧牲品,也不知道他倆幹嘛那麼聽話,指哪兒走哪兒,掙扎都不掙扎一下。柳仲嘆口粗氣,文文字來剛摁滅煙,結果聽完又點燃一根菸,她喝得滿臉紅彤彤,自言自語地說,人悲哀,人之所以悲哀,因為規矩,規矩太多了。
第二章 撫摸灰塵(20)
我和柳仲臉對臉,不明白文文為何突然說出這麼一通,文文說句話不輕易,她真的很少跟我們接茬兒。我和柳仲猜她肯定多少喝高了,文文果然就喝高了,她一口氣說出一筐故事,家裡父母,她自己,她的朋友,還有她喜歡的一個人,但每件事情她都不能從頭說到尾,每個物件,總說到聲情並茂的時候就噎住,然後就自制不住地拍著滿桌上喝空的啤酒瓶子號啕大哭,一直哭到笑出來。
因為文文從沒完整地告訴我,所以我並不知道她為什麼常常落落寡歡,她高中唸了半截,跟我一樣是為了夢想嗎?我不知道!但我覺得玩音樂的人十個有九個都寂寞、感性、喜怒無常,萬一當痛苦降臨在他們身上,症狀就會表現得更加明顯。音樂,是天堂亦是地獄,它能讓人愈快樂愈飛翔,也能讓人愈痛苦愈脆弱,文文熱愛音樂,她聽得懂它,所以她會愈發不能自制。儘管這樣,可我還是覺得她很堅強,她和那些無病呻吟的人不一樣,文文只是過分壓抑地短暫發洩,而那些害怕失去,但潛意識裡又渴望一場撕心裂肺的痛苦來昭示存在的人,他們不一定真正寂寞,他們就是喜歡傷春悲秋罷了。
我這麼說,因為我和文文一樣,有口難言,說不出來到底為什麼寡歡,又每天都被憂傷無形地籠罩著。有時候,跟著樂隊一塊去酒吧唱歌,我的單目全是那種粗獷的歌曲,文文相反,她的聲音既慵懶又幹淨利落,還有一點點無邊寂寥的感覺,特別適合唱莫文蔚的歌,我們倆一剛一柔,客人們總體反應還算不錯。但文文一直希望我改變音樂風格,雖然我把BEYOND粗獷豪放的曲風已經在酒吧唱出了招牌,可文文說酒吧這種地方,其實每個人都是來找氣氛的,不是來聽你唱得好不好,而是想要你唱出一個感覺充當背景音樂,以供他們沉醉於美好亦或者沉淪於痛苦。
我試圖改變,從氣息開始,但我根本柔不下來,結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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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仲聽我說要換風格,一枕頭拍在我腦袋上。她說,小陽你這不是東施效顰嗎,你他媽唱莫文蔚,你乾脆唱鄧麗君得了,想嚇死人怎麼?醫院床位多緊張呀?搗亂呢!
我悄悄不放聲,我覺得柳仲說的是,我不能跟文文比,一直以來,從高一第一次拿起吉他起,我的曲風始終都是帶著一種衝破囚牢的衝勁,只有在這種“衝破”的情緒裡才能做到剛柔並濟。柳仲說這跟成長背景有關,那背景無形地影響著我,在心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