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覺得沒有模特就不能畫素描嗎?
小晏一說出來,我就笑出來。我說,你今天要是不提,我也就不打算再提這碼事兒了,那天畫室那麼多人,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逮住我過不去嗎?小晏也跟著笑,她說,哪有呀,當時你離我近,你一舉一動,我坐在後面看得一清二楚,難不成棍打三里地呀?
呵呵,其實,我覺得你的思想和這個專業有很大沖突,你不覺得嗎?
是嗎?小晏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地面,又說,也許吧!可我不覺得會有大影響,沒有模特我倒可以畫出更養眼的素描,我試過。
你試過?
對啊!小晏靠過來與我並肩背對著牆壁,她說,再美的人都不是完美的結構,其實對於我們來說女人輪廓是很清晰的,你有沒有試過憑自己的意念為一張臉搭配合適的五官,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我更喜歡那種方式,而不是在畫室裡圍著一個笑得發僵的女人。小晏這麼說,這個時候她的眼裡突然露出不可思議的幽情,那種感情彷彿一位一把年紀的軍人回憶起革命時期的生活所特有的階段性的沉默。在我還沒有覺得難受的時候小晏又接著說了,這一次她不是自言自語,她有些憂憤地跟我說,模特也是人,是人就有尊嚴,聽說畫一次咱們學校才給兩百,我實在不能接受這種交易,你呢?你認為她們的身體同商品一樣,只要付錢,就理所應當那樣嗎?
第二章 撫摸灰塵(33)
這個啊,這個怎麼說呢?我不知道如何圓滑地回答小晏的問題,心裡偷偷想,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麼一嘴矛盾道理的女的,絕對史前生物!
這不好說了,我覺得你首先不應該把它看成是交易,咱們學校多少年頭了,專業課一直這麼傳授,就畫素描的基礎學習總是從畫石膏的幾何體開始,多少人畫過來了,這種模式到了我們這裡已經成了規矩了你知道嗎?不是說因為你感覺不舒服不能接受就可以改變它的。
嗯。小晏勉強同意了我的話,然後充滿惋惜地笑了一下,說,是啊,改變不了,我知道,人們都在說路是靠人走的,原本沒有路,可事實上每一條新路的開闢者最初都會遭受舊人的輕侮,似乎只有到了路況平坦的時候,他們才會心悅誠服地跟著走上來。
咳,這是人之共性麼!聊點別的!
我做了一個相對比較舒服的站姿揉著手裡的小飛蟲,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問小晏說,哎,咱們那校慶定在幾號啊?
28號校慶,不過每年都是29號慶祝,然後放假,聽說,今年五一放十天假。
啊,那麼,你知道學校方面在晚會上用哪支樂隊嗎?
樂隊呀?早著呢,好像還沒定下來,怎麼了?
沒事兒沒事兒,就隨便問問你唄!嘿嘿,季晏啊,我們樂隊想做晚會的整場伴奏,你能不能幫幫忙?
我?呵,我說不算的。
別謙虛了,咱們學校上上下下你最門兒清,你就幫幫忙唄,你跟文文不是最要好嗎,你就當是幫幫文文,我們樂隊對這次晚會特在乎,尤其文文,你看一年就這麼一次,你就幫幫我們吧!我代表我們全體五個胸懷大志的小女子給你敬禮,給你獻哈達,再給你記一頭等功。
哈哈,別鬧騰了,我盡力好不好,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行嗎?
行,行啊,謝謝你哈。
呵呵,不用謝。
啊,對了,我聽說來年咱們還有男子素描課,你試過給男的畫五官沒?是不是男的輪廓,你也挺清晰呀?
小晏白我一眼,特不好意思。
她說,你別鬧了,沒正經!
我裝迷糊。偷笑。
我跟小晏的矛盾冰消瓦解之後,我的心情明顯好轉,校慶穩操勝券的把握,讓我整個人神采奕奕,精神頭大長。我每時每刻都處於興奮當中,即使在老包講“閩南語”的時候也毫無睏意。
在體育館,排練成了那段時間大家最上心的事兒,為了勝任晚會的伴奏樂隊,當年大部分流傳於口的花哨歌曲都是練習的重點。
隨著校慶日日推進,我似乎已經看到了我跟我的樂隊在舞臺上一鳴驚人揚眉吐氣的璀璨光輝。
那天,我在宿舍裡看樂譜,柳仲一頭栽了進來,那真叫一個氣咻咻。我說,你怎麼了?柳仲上氣不接下氣,她說,完了完了完了,你丫這下可賠了!
我對柳仲往日的無風起浪、大驚小怪,動不動神經兮兮製造緊張氣氛的毛病太知道了,所以我沒理她。
柳仲一屁股坐在我腿上,她說,姐姐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