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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裂的喊叫聲。四周的黑夜更顯冷,更顯靜,更顯廣闊空曠。黑森森的夜空像黑色的冰罩住四方,綴著的星星是凍僵了的眼睛。

人死了,都昇天了。星星落下來,又化成生命。

身後的門內又有了更慘厲的叫聲,接著死一般寂靜下去,片刻便響起了哇哇的哭聲。

十年夢魘·《草帽山的傳說》(2)

一顆流星在夜空中掠過。

濃濃的晨霧漸漸淡化著,散去。草帽山一點點顯出它黃融融、圓糊糊的輪廓。幾道青色的炊煙慢慢描繪著黃|色圓弧線上的天空。一切都那樣寂靜,深邃得令人恐怖。不知這黎明將孕育出什麼。

他拖著年輕而疲憊的身體來到山下,仰望著那黃禿禿、圓融融聳立在面前的大土山,感到了貧困的廣大,自己的渺小。他的衣服已經破爛,胳膊上箍著一道道深深的血痕,膝蓋從褲子的破洞中露著血糊糊、白花花的駭人傷口。他拄著木棍一步一瘸地走著。到上山的路口了。這裡有一棵老槐樹,據說有一萬年曆史,在枝枝丫丫地標記著古老。槐樹下立著一塊巨大的黑石。相傳是幾千年、幾萬年前從天上隕落下來的,那時天降火龍,轟然震天地。落在了這裡,便定住了這裡的風水。

他喘著氣站住了。黑色的巨石巍然峙立,上面還鐫刻著什麼朝代大文人的墨跡。

他感到悲涼。他是從這山口走下來的,揹著書包進入了那熙熙攘攘的世界。他在那裡幻想過。他本該是光光榮榮地回來,被前呼後擁著。而現在,一切都被血和火洗去了。

後面遠遠傳來聲響,他立刻驚恐地回顧,瘸著,將自己躲進那黑色巨石後面的山洞裡。他祈禱,但願鎮山石有靈,保佑他平安。一瞬間有各種各樣榮華富貴的古人的遇難故事金碧輝煌地掠過。

外面有了洶洶嚷嚷的人群,分兵搜尋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四面八方傳來棍棒抽打灌木草叢的聲響,伴隨著嘩啦嘩啦的槍栓聲。他被這刺耳的聲音扎著,好像刀叢上一個赤裸的嬰兒,又像油鍋中一隻鮮嫩的小蝦,體無完膚了,都破了,碎了,完了,連打抖的份兒都沒有了。

他摸出懷裡的一支手槍,不知是緊握住它呢,還是把它藏到土洞的什麼縫隙裡。一瞬間,他也掠過了各種被捕的情景。

洞中黑黑的,前面有一抹若有若無的光亮。那兒,拐兩拐,就通向洞口。嘈雜中,聽見有人問:這兒是不是有個洞,會不會是他藏身的地方?

接著,聽見一個女學生的聲音:我來看看。

竟是她!是他熟悉的她!她也熟悉他!她和他都出生在這草帽山。她知道草帽山的一切秘密,也知道他的一切秘密。紅彤彤的風暴把他倆一分兩半,成了兩個對立營壘中的聖徒。

他全身緊張,握住槍的手嗖嗖地出汗。聽見前面有窸窸窣窣的腳步。一會兒,在那片朦朦朧朧的光亮中雕現出一個黑色的剪影。短髮,苗條的身體。先是側影,可以看見那微微隆起的純潔而又勇敢的胸部,接著,又轉過來,是正面形象了,看見那美麗的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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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手電光直射過來,照在他臉上,照著他蜷縮而發抖的身體,照著他手中平端的槍,照著他血糊糊白花花的膝蓋。

放下槍。聽見她低聲命令道。

他拿槍的手放了下來。

手電筒在他臉上、身上來回照了照,最後,落下來,照著兩個人之間的地下,於是,他被刺眼地審視之後,有了平等的視覺。他看見了她的面孔,她盯視著他。她的手臂上有紅袖章。她一手拿著手電,另一隻手也拿著手槍。

他們曾經一次又一次共同走下山,也曾經一次又一次共同走上山。然而,他們第一次這樣面對面靜止地相視著。

她眯起眼,又盯了他一下,便熄了手電,轉身走了。過了一會兒,聽見她的聲音在洞外說:什麼也沒有。

她倚著一個樹墩,手撐著額頭在恍惚遐想,這是空空曠曠的山上,荒荒蕪蕪的一坡坡黃土地。遠處的幾縷風靜靜地推送著一朵小船似的白雲。天空瓦藍如洗。

她領著人又到山上搜尋了一番,隊伍便撤退了,到別處去風捲殘雲如畫了。她一個人留下了,在這草帽山肩負著煽風點火、紮根串聯的使命,同時繼續監視他的逃回來的蹤跡。

她側身半坐半臥在梯田上,純潔而勇敢的胸脯微微起伏著。好像是春天,風暖暖地吹過來,渾身酥癢,一幅巨大的紅旗遮天蔽地地飄揚,一切又都顯得灼熱。似乎是夏天,太陽直直地燙燙地照著,公子王孫把扇搖,農夫如湯煮。

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