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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暖壺,兩個茶杯,以應付上級首長再次視察。說罷,他拿出一支歪嘴鋼筆,在這道重要的後勤採購命令書上籤了字。

然後,他垂下眼,說:你們可以走了。

人們散去之後,躲在窯洞深處的那位榮幸的姑娘,就會靦靦腆腆從黑暗中走出來。

他就會和她談話,談得很全面,各種各樣的方式。

十年夢魘·《草帽山的傳說》(5)

絕不會有人來打擾,有人在外面站崗。沒人敢驚動他的任何正常工作。

然後,榮幸的姑娘就會理理衣服,站起身走了。她受到了無微不至的鼓勵、愛護、培養,她渾身氣血通暢,臉頰撲紅,對於自己今後紅彤彤的前途充滿了信心和憧憬。

這時,團長就會很有氣派地獨自走出團部大窯洞,面對大山的黑夜,面對上下村落的星火裝點的黑暗,面對廣大的星空,會懶懶地又是很振作地振振雙臂,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氣。天地靈氣、星光月色全部收入體內。

這個世界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黑暗中有什麼動靜,他警覺地一回頭。黑魆魆的黃土崖後面,一個人影縮著。

誰?他大喝一聲。

有了猥猥瑣瑣的回答,然後,猥猥瑣瑣地走出一個女子來。

是“她”。

天下事物都是一分為二,不可調和的。鬥爭的哲學,把紅色風暴中的另一支隊伍鬥垮了。現在,他是英雄。而她,則是接受監督改造的壞人。

幹什麼?他不失威嚴地問。

我……想和你談談……她低著頭渺小地站在他面前。

他冷冷地打量著她。她的命運此刻完全在他手裡。談什麼?他心中有些軟意,聲音卻依然嚴厲。他知道,不能喪失立場,要原則堅定。

我……她的聲音更低了,整個人都弱不禁風。

他打量著她。她那曾經純潔而勇敢的胸脯,現在似乎變得怯懦了。但整個身體肯定還是純潔的。要改造的只是靈魂。

他體會了一下自己的精神,覺得還可以增加一個這樣的特殊談話,那畢竟會激起許多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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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犀利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土崖前的黑暗,團部的窯洞就掏在這壁土崖上,然後很簡潔、很果斷地揮了一下手:你跟我來。

黑暗中隱藏著一雙蒼老而陰險的眼睛。

團長還年輕,他的故事常常在睡夢中再現。當大山沉睡,一切慾望都沉入深淵時,他便留下一根值班的神經警戒著世界的動向,剩下的大腦便如火如荼地睡覺。

他曾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一樣爬回草帽山,蜷進自己的家中不聲不響地舔傷口。父親一天到晚提心吊膽地在門外張望,母親則把盛著野菜和米糠的陶罐塞到地洞裡。

地洞就在家中的破窯洞裡。這裡絕對安靜,老鼠也早就餓跑了。

沒有白天,沒有黑夜,他縮在地洞的黑暗中,一日日喘著。外面的風聲刮來刮去,荒僻的草帽山也總有五顏六色的傳單零零落落地飛過。

父親像揣刀子一樣將傳單揣了回來,遞到地洞裡。他便就著油燈,一邊舔著傷口一邊讀。

終於,風向變了。東風壓不過西風,西風就壓過東風。他抖著一身毛茸茸的土,從地洞裡爬出來。

父母看著這披頭長髮的怪物,一時竟嚇得目瞪口呆。這是他們的兒?

他剪去了多餘的毛髮,他隔著門縫吸了吸大山的新鮮空氣,他瘸著腿,在家中走來走去。一天,他突然毅然決然地拉開房門,一步跨到門外。

太陽正當空。他睜不開眼,他揉了又揉,然後,開始打量太陽下的光明世界。

不幾天,他便利索了腿腳,換了乾淨的補丁衣服下山了。父母戰戰兢兢地目送著他。他卻展翅飛翔了。在出山的最後一個山口,他對著那曾保佑過他的鎮山石拜了又拜。今日活命之恩,他日必將重報。

他精精神神地下到了山下的世界中。在那裡,他重整了旗鼓,吆喝吶喊,衝鋒陷陣,打出一片天下。

接著,又縱橫捭闔,上下聯絡,在座位上換來換去,以至達到金光閃閃、叱吒風雲了。

最後,他又回到了草帽山。這次是要重整河山。這次是一步一個腳印。這次是要有實實在在的作為。

他這樣的堅忍不拔之士,這樣的出身卑賤,其實是最高明的人,原本就該達到光輝的頂峰。然而,天下的一切分配,從來都不是公平的。他只能以退為進,從基礎開始。

治理好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