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波瀾不驚的眼中,男子混沌的眸子忽然有了光彩。他用力掙脫家丁的手,整個人驟然向前一撲,跪倒在地,拼命向原朗磕頭——
“菩薩,菩薩,求求你,救救我吧……”
幽幽庭院,碧草青青;依水亭臺,茗茶香果。官宦之家,大氣十足。唯獨坐在原朗對面的中年貴婦人,眉宇間,始終有淡淡愁緒揮之不去,實在與此環境格格不入。
“原公子,其生的病,還有救嗎?”她已經聽說了,其生犯病,遇到這位原公子,居然不再似以往瘋癲,還懇求他能出手相救。其生已經發瘋數年,請了無數名醫也不見好轉,儘管丈夫屢次勸她死心,但見往日朗朗的兒子變為如今痴傻模樣,做母親的,又於心何忍?
她要往日承歡膝下的健全兒子,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她就絕不會放棄。
愛子心切,慈母情懷。她臉上的急切,原朗盡收眼底,“何夫人,令郎身體無疾,只是心魔難除,導致瘋癲而已。”
“心魔?”何夫人喃喃自語,表情忽然憤恨起來,“要不是聶家那丫頭,其生又怎會變成這等模樣?”
“是聶雙嗎?”精緻的妝容由於面孔的扭曲而顯得怪異,人性的自私在這一刻表露無疑。原朗不動聲色,低頭望自己面前的上等花茶,濃郁的香氣,竄入口鼻,令他頗為不適應。
“公子知道?”何夫人問,語氣稍有詫異。
“我入城後,偶然知曉內中曲折。”原朗不願多說,只是一言帶過。
“既然公子已經知曉,我但說無妨。”何夫人嘆了一口氣,“三年前,我兒其生迎娶城西聶府小姐聶雙為妻。這本是一樁好事,據傳聶小姐知書達理,品貌雙全,娶這樣的媳婦,我和他爹都樂見其成。孰料新婚之夜,其生狂叫著從新房奔出,恍惚之下落水,救起後大病三日,變成了痴傻模樣。隨侍小廝稟明那日其生喜宴之後便回了新房,並未去別處。我與他爹尋思此事必定與新婦有關,於是招來聶雙,結果發現此女樣貌平常,比不上外間傳言,而且——”何夫人說到這裡,眼中有驚懼閃過,連嘴角,也微微顫抖起來。費了好大勁,她才勉強一笑,“這聶雙,居然是重瞳。人影在她眼眸中,一變為四,好不鬼魅。”
“其生因她而瘋,他爹震怒之下,當即休書一封,將聶雙遣返。來龍去脈很快在街坊傳開,幾日後便有聶家老爺暴斃的訊息。聶家有妖越傳越盛,大概也覺得顏面無存,在常南已無立足之地,聶家剩下的幾房,便舉家離開了常南。”
“那聶雙呢?”原朗的手指,將茶碗微微推離了一些,舉止細微,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何夫人搖頭,“不清楚,大家都對她避之不及,又有誰關心她的死活?總之,自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原朗才抬起頭來,盯著何夫人,“你真的以為,令郎的心病,僅僅和聶雙的重瞳有關?”
聞言,何夫人臉色大變,不自覺地想要回避原朗瞬間犀利的眼神。
“夫人?”
“你是什麼意思?”眼神可以逃避,話卻不得不答。她不明白,一個看起來年紀輕輕之人,為何他的眼神,會如此深沉,像是看盡了所有的秘密,早已洞悉先機。
“肉眼凡胎,重瞳魅影。令郎的身上,若不是揹負命債,又怎會有厲鬼加身?”從第一眼見到何其生,他便能感覺他身上負荷的強烈的怨鬼之氣。因果報應,如果何其生沒有做傷天害理之事,萬不會被鬼魅附體。
“你!”何夫人突然站起,面色蒼白,死命地盯著原朗。
“何夫人,前因後果,你若不據實相告,我又如何救令郎?”原朗動也沒動,口吻一如既往地淡然。
何夫人咬唇,雙手在桌下緊緊交扭在一起,似掙扎了半天才下定了決心一般,摒退眾人,獨留她與原朗。望著原朗,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道:“原公子,看得出來,你是不凡之人,我就告訴你真相。雖然其生他爹再三叮囑我不可將此事洩露半分,但為了其生,我顧不得那麼多了。其生年少風流,花坊之間,多有逗留。我與他爹膝下就此獨子,對他風流韻事,至多一言半語,睜隻眼閉隻眼姑且作罷。不想他招惹的煙花女子有了身孕,並以此為要挾,逼其生娶他為妻。其生惶恐,又知門戶之別,他爹爹萬不會答應。恐他爹責罰,加上女子步步緊逼,他一時迷了心竅,失手將那名女子勒死。他爹是知府,就將此事壓下,另尋了替身斬首。待事端平息之後,一為除去晦氣,二為使其生定性,才決定了他的婚事。誰知又遇上了這等事情,真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