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恭敬。
有什麼事?是的,有什麼事?這時,陶凡才猛然想到,自己今天來辦公室幹什麼?自己是退休的人了。現在是張兆林同志主持地委工作了。昨天上午剛開了交接工作的會。
吳秘書長又問,陶書記,有事請儘管指示。
陶凡靜一下神,說沒事,沒事。
吳秘書長說,張書記定的今天開地直部門主要負責同志會,陶書記有什麼指示嗎?
陶凡笑了笑,很隨和地說,沒有沒有。我來取本書。你忙你的去吧!
陶凡本想開幾句玩笑,說退休了,就是老百姓了,還有什麼指示可做?但忍住了不說。怕別人聽歪了,講自己有情緒。再者那樣也煞自己的志氣。
秋風庭院(2)
吳秘書長仍覺得不好意思馬上離開,很為難的。陶凡又說讓他去忙。他這才試探似的說,那我去了?一邊往外走,還一邊回頭作笑臉。
吳秘書長一走,陶凡就起身將門虛掩了。坐回到椅子上時,覺得精力有些不支。他剛才差點兒失態了。竟然忘記自己已經退休了,真的年老昏聵了嗎?才六十一歲的年紀,怎麼成了木偶似的?調到地委十多年來,一直是這個作息規律,卻沒有注意到,從今天起要過另一種生活了。他今天上辦公室,完全是慣性作用。
半個月以前,省委領導找他談話,反覆強調一個觀點,作為一個共產黨員,沒有退休不退休的,到死還是共產黨員。共產黨員生命不息,戰鬥不止。何況老陶你仍然還是省委委員,省委交給你的任務就是帶一帶兆林同志。可不能推擔子哪!
陶凡明白這是組織上談話慣常使用的方式。他當然也用慣常的語言形式來表明自己的態度。說人退休黨性不退休,公僕意識不退休,為人民服務的宗旨不退休。只要組織需要,一切聽從黨的召喚。但是工作交接之後,我還是不要插手了。兆林同志與我共事多年,我很瞭解他,是位很有潛力的同志,政治上成熟,又懂經濟工作,挑這副擔子不成問題的。
最後,那位領導說句還是要帶一帶嘛,便結束了談話。
陶凡清楚自己的政治生涯就此已經結束。頭上省委委員的帽子也只能戴到明年五月份了。本屆省委明年五月份任期將滿。那時替代自己省委委員的將是張兆林。自己快要退下來的風已吹了半年,組織上正式談話也有半個月了。心理衝擊早已過去。他仍按長期形成的作息習慣工作著,像這個世界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卻不料今天幾乎弄得十分難堪。
陶凡想,自己來辦公室看看,取些書籍什麼的,也算是正常的事,同志們也許不會想那麼多。問題是自己全然忘記自己的身份已經變了。他內心那份窘迫,像猛然間發現自己竟穿著安徒生說的那種皇帝新裝。
他要了值班室的電話,叫司機小劉十分鐘之後在樓下等,他要回家裡。十分鐘之後,也就是八點二十五,他起身往外走。剛準備開門,又想起自己才說過取書的話,便回到書架前搜尋。他個人興趣方面的書都在家裡,這裡大多是工作性的書籍,都沒有再看的必要了。找了半晌,才發現了一本何紹基的拓本,便取了出來。這是女婿關隱達到外地開會帶回來的,他很喜歡,可一直無暇細細琢磨。關隱達是他調到本地區的第一任秘書,已派到縣裡任副書記去了。他倆的翁婿關係是關隱達下縣任職之後才確定的。小關是他很賞識的年輕人,也很讓她女兒陶陶喜歡。他看出這層意思之後,覺得再把人家放在身邊就不合適了,便派他下縣任職。關隱達胸中倒也有些丘壑,同陶凡很相投。從外面帶回並不值幾個錢的拓本,倒也討岳父大人歡心,這也只有關隱達做得到。現在陶凡見了拓本,自然想到了關隱達,心中也有了幾許欣慰。拓本太大,放不進公文包,這正合他的意,可以拿在手裡,讓人知道他真的是取書來的。
司機小劉見時間到了陶書記還沒有下去,上樓接來了。小劉伸手要接陶凡的包,他擺手道,不用不用。
一出辦公室的門,馬上意識到自己出來得不是時候。按慣例,上午開會都是八點半開始。地委的頭兒們和地直部門的主要負責人正三三兩兩地往會議室走。陶凡進退不是,只恨自己沒有隱身術。
有人看見了陶凡,忙熱情地過來握手致好。這一來,所有的人都走過來。陶書記好,陶書記好,也有個別叫老書記好的,樓梯口擠得很熱鬧。陶凡本是一手夾包,一手拿拓本。要握手,忙將拓本塞到腋下同包一起夾著。剛握了兩個的手,拓本掉到地上。小劉馬上撿了起來。別人多是雙手同他握,陶凡想似乎也應用雙手。可左手夾著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