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罵自己——瞎想什麼搞浪漫呀,有車不坐非要走路,現在死的心都有了。
我剛這麼深刻地自我解剖完,就聽到旁邊兒一個聲音。
“這就不行了?”
我愣了一下,抬起頭。
方至言什麼時候都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穿著舒服的衣服,逆著光站在我跟前,低頭看著我。
是不是我幻覺?怎麼我就覺得這麼涼爽呢現在。
方至言在我旁邊兒坐下來,遞給我一張紙巾。
我接過來,往臉上亂擦。
他伸手過來,把我臉上的紙屑拿下來:“我還說,看你這麼走,能走到什麼時候。”
我聽到他的輕笑聲。
“就知道你不能堅持多久。”
他以前就因為我腳不能走遠路而取笑過我多少次。
我不吭聲兒,他就接著說:“你不問我怎麼來了?”
我眨眨眼睛:“沒必要。你從來都知道我什麼時候會跑,往哪兒跑。你來就來了,不奇怪。”
他頓了一下,說:“只是你從來都不希望我來。”
我無言以對,只默默地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遞迴給他,看著他毫不避諱地對著瓶口也喝了一口。
從前我就不喜歡跟別人一起吃什麼東西,總覺得那會沾著人家的口水,想想都覺著噁心。關於這點趙伊伊就很奇怪地說過,像我這種生活邋遢的人,怎麼還會有這種疑似潔癖的現象發生。我沒理她。
所以我也是不願意跟方至言一起吃東西的。但是他從來都不注意這個,一度叫我覺得很尷尬。一直到了後來,跟他在一塊兒的時間久了,才不那麼計較了。
我也是到後來才知道,其實他原來也是有這種潔癖的。
我想我很多方面都不如他。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方至言沒耐住寂寞,開口搭訕:“天氣很熱。”
我說:“嗯。”
方至言:“……”
不是我說,他搭訕的技巧還真不好。這種話題,根本沒有接下去的必要。
枉費他從前還有過經驗。
我看著前邊兒塵土飛揚的,被太陽曬得冒煙兒的路,心裡就發慌。
南方果然還是溼熱的。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們怎麼了。”
方至言突然又開口了,聽得我一愣,然後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我扭頭看著他:“你把他怎麼了?”
他看著我:“沒怎麼。”
我不說話,他頓了一下,說:“我去找了他,把他打了一頓。”
我鬆了口氣兒。
還好,只是把他打了一頓,沒有鬧出人命來。
我承認我自私,我第一反應不是害怕宋樂揚怎麼了,而是害怕方至言搞出什麼嚴重的事兒了會把他自個兒給搭進去了。
方至言接著說:“我也知道我媽去找了你。所以我知道你跑這兒來的原因。也是我跟著你過來的原因。”
靠,小巴這個叛徒。
“不是小巴告訴我的。”方至言又遞給我一張紙巾,“是我媽,她自個兒跟我說起你,然後我才知道你怎麼了。對不起,那時候沒在你旁邊。”
我擦擦汗:“沒事兒。他沒把我怎麼著。我沒你們看上去那麼弱。”
方至言沒說話。
我看了看天兒,然後站起來,接著往前走。
我沒對方至言說什麼。因為我知道他肯定會跟著我走。
所以就是,方至言就在我身後兩步的距離,偶爾上前來拉我一把閃開經過的車,或者給我喝口水,遞張紙巾擦個汗,然後繼續跟著我走。
我頓時想起小時候外婆家那隻死活上哪兒都要跟著我的狗。
等我終於“領著”方至言到外婆家門口的時候,我已經幾近癱瘓了。
我往門口一坐:“外婆。”
有氣無力精神煥散。
但是我外婆很有力氣勁兒,馬上就出來了,見著我就嚷嚷:“哎呀,滿崽,你怎麼來了呀?”
我最喜歡外婆叫我“滿崽”的時候。南方的吳儂軟語,永遠叫人整個心裡都變軟了。
我還沒來得及恢復力氣說話,外婆就看到方至言了:“哎呀,這個是哪個呀?”
我揮揮手:“哦,我大學同學,北方的,沒到南方來過,死活要跟著我來玩兒。”
方至言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兒,我智商再低也知道他在說:“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