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和他年齡相仿的一個軍人,端上一杯茶,可能是他的秘書吧。
張敬懷落座。
“你找我……爸,有事嗎?”侯貴卿主動問。這一下切入“主題”的問話,使張敬懷語塞了。半天才說:“關於我的問題,你可能也知道,我想……”
侯貴卿仍然不冷不熱地說:“你的……問題,我早就知道一些。現在中央撥亂反正的任務都很重,要落實政策的人很多。我們落實幹部政策小組,是按地區分工的。河山省不歸我管,不瞭解情況,我沒有發言權。但是,解決什麼問題不得有個過程啊。”
“是要有一個過程,可是十多年了……”
侯貴卿又打斷了他:“我們要相信群眾,我們要相信黨。這是兩條基本原理。”
“基本原理……政策界限是什麼……”張敬懷的語氣有些難耐。
侯貴卿又打斷了他:“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你總該相信黨的政策吧?”
張敬懷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心想,講這些絕對正確空話、套話、官話,絕對不會犯什麼錯誤的話,難道我來見你,是要聽你這些空話、套話的教訓嗎?稍作沉默,即說:“那好了。”站起來告辭。
“司秘書,送一送……”
“不用了。”張敬懷以命令的口吻說。
張敬懷揚長而去。面對這種官腔、官氣、冷漠,他感到受了羞辱。比他挨一次批鬥都難受。
“一闊臉就變!純粹是個少年得志的新貴!這是文化大革命培育出來的品種。”張敬懷想。
張敬懷來到大街上,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便走進一家叫“南來順”的小飯館。
一個身穿白大衫的服務員,上下打量了他好半天,然後驚叫道:“唉呀!這不是老首長嗎!你怎麼在這裡?”
張敬懷也打量了對方半天:“你是……?”
“我是你的警衛員小周呀……可不是嘛,都十多年了……首長可瘦多了。這麼多年,首長受了不少苦吧?”一派河南鄉音,又是熱情地握手。
“就那麼回事吧。”張敬懷含乎地說。
小周說:“我復員以後,一直想念首長,可是,總也打聽不到你的下落。你還好嗎?”
“也算好吧。”張敬懷說。
“你怎麼在這裡?”小周問。
“為個人私事。”
“是落實政策的事吧?”一想,這裡不是談這類事的地方,隨即問:“首長吃點什麼?涮羊肉,芝麻燒餅,不錯的。”
“隨便吃點什麼都行。”張敬懷說,又問:“你怎麼在這裡?”
小周答:“我有一個叔叔,在北京工作。借他的光,在這裡開個小飯館。又當服務員,又當掌櫃的,還得當採買……有一個本家叔叔當廚師。”
“生意不錯吧?”
“過得去。能混碗飯吃就行。你稍等。”說著到廚房去了。不多時,端上來五六個菜,有葷有素,還拿上來一瓶“杜康酒”和兩個杯子。倒滿了,一杯遞給張敬懷,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喝吧,見了首長,怪高興的,乾杯!”
張敬懷隨即端起酒杯,兩人一起幹了杯。小周說:“這裡也不是說長話的地方。我給你個地址,找個時間,我有好多話要和您說呢。”隨即在飯桌上寫了地址。
“我覺得對不起你……”張敬懷動情的說。
“別說了。這個年月……難說誰對不起誰……有話留著,到我家裡再說吧。”
小周陪張敬懷吃過了飯,告辭時,張敬懷掏出二十塊錢給他。小周推推搡搡地說:“多年不見,你這是為啥?你要是給我錢,就是看不起我。”
張敬懷看小周是真誠的,只好把錢收回來。
張敬懷一面往回走,一面想:天底下壞人不少,歸根到底還是好人多。
張敬懷從北京回來,仍然覺得心中空空空蕩蕩的。可是令他高興的一件事是,他被沒收的幾千冊書籍,原來放在省委的倉庫裡,現在全都發還給他了。他想,過去因為工作忙,沒有時間認真讀這些書。何不借此機會讀些書呢?他想,“文化大革命”把人的一切“惡”的本質,都撓混出來了。是“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呢?他想研究一下這個爭論了兩千多年的問題。於是,他把有關這方面問題的書籍都找出來,細細地閱讀品嚐起來。
這一段時間,關於張敬懷的問題,上邊一直沒有來什麼檔案。但是,辦公廳單主任對張敬懷作為老領導,仍然十分關心、尊重。經常來看望他,問他有什麼困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