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小主賞識,微臣感激不盡。”
慕北易往椅後靠了靠,雖是笑聲,臉卻冷了:“那朕便賞你一樽酒,也好敬謝恩情。”
枕春靠著暖爐子坐,額角輕輕扯動,強笑:“陛下……”
慕北易罷手示意枕春噤聲。枕春身子晃了晃,快要不能呼吸一般。
馮唐奉了一盞酒,遞到虛無先生手裡。虛無先生接了,眼神落在那黑紅黑紅的葡萄釀裡:“陛下美意,微臣五內銘感。”只一抻袖袍,撩起了衣上飛絮。那飛絮在空中緩慢騰開,落在枕春眼中好似畫卷。
枕春心裡暗道不妙,正欲出聲求饒,卻被柳安然往後一拉。
虛無先生唱道:“微臣敬明嬪小主。”
——“……先生叩我做甚麼?”薛楚鈴往後避了兩步。
眾人先是一靜,鬨笑起來。
柳安然只順手將枕春按下,忙笑道:“陛下您瞧。虛無先生連明嬪都認錯了,可是對主子們不上心了?該罰。”
枕春立馬轉醒,往後退了退,努力做了溫婉笑容:“這卻怨不得先生。那日嬪妾奉皇命覽閱諸位匠人,卻不敢違背女德,都是躲在帳子後的。先生不曾見過嬪妾,嬪妾也不曾見過先生。”她心如鼓錘。薛楚鈴溜肩纖瘦好似會被風吹走一般,自個兒貪吃貪睡分明豐潤許多。那日虛無先生雖未看著臉,卻落了簾子的,身形差別之大,哪裡認得錯?
虛無先生仿若失言,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耳朵一下紅了,伏地:“陛下恕罪,微臣只在殿簾前頭聽聲答過明嬪小主的話,卻不知小主該是什麼模樣。”便對著薛楚鈴道,“今日見著兩位小主,曉得一位是珍婉儀,一位是明嬪。瞧著小主您頭上珠翠生華,才妄自以為是明嬪小主。您恕罪。”
慕永鉞飲酒帶笑,似看戲般。
慕北易的臉色稍霽。
連月陽吃了一口糕點,款款道:“陛下。常言道,不知者無罪。虛無先生不曾見過明嬪,憑藉一己之識誤認了珍婉儀,可稍稍治他個無狀之罪?”便敬酒道,“先生的琵琶好,便罰先生奏一曲《陽春白雪》也好盡今日,雅緻之興。”
連月陽懷著身子,如今看起來小腹微微凸起,說話又溫溫柔柔,使慕北易心中平添兩分歡喜。只靜默少頃,便欣然應允:“罷了!朕無怪。”
既是連人都認不得,自然沒有別的事情,酒也不必敬了。枕春毒看了眼神去望蜀王慕永鉞。慕永鉞笑著回看她。
狂放之徒!
後頭又是陽春白雪,盛世管絃。
枕春遭這一鬧,宴席吃得不合心意,兩口下肚的東西生生冷冷,使人難受。又好在那虛無先生面上疏離,心中竟是個妖心鬼謀的,不僅迅速看明白局勢,還救得她一命。只宴散出殿門的時候,枕春身上還涼涼的,扶著蘇白走得慢。
蘇白替枕春整了整衣裳披風,待走到人靜處,才低聲道:“小主不必往心裡去,這樣的事情也不過尋常。今日那位虛無先生替小主解了困,陛下往後便不會再疑了。”
枕春尚在思慮:“陛下疑便罷了,他蜀王莫名來惹我做甚,可莫貪了甚麼好處?!”
蘇白道:“這些事情奴婢是不懂,只知道小主父親如今是尚書省的人。尚書令大人是鴻儒帝師,蜀王殿下有藩封府兵,尚書令大人少不得彈劾。”
枕春想到了。蜀王慕永鉞是先帝的胞弟,如今有兵權食邑,尚書令是位忠直的老先生,最得慕北易的心意。為著此事,尚書省沒有少給慕永鉞使絆子,若有得罪的,今天順手收拾她這說不上話的妃嬪牽連,出口惡氣罷了……只是出口惡氣嗎?還是點撥父親?還是點撥自己?
尚書令鄭大人老了,尚書省左僕射吳大人要致仕了……往後父親若要再進一步,也是朝堂上能說話的一位人物。是藉著這樣無名之事點撥枕春,尚書令老了,左僕射老了,但他蜀王風華正茂,還要得權許久,一句空穴來風的話照樣能轉風雲天色。後來人莫要站錯了隊,被一句話打發性命。還不趁早家書傳信,站好隊伍,省得殃及魚池!
“莫是我想多了罷……”枕春喃喃,卻回屋輾轉難眠,終是傳了書信。
倒未曾點明如何行事,只簡單說得此事因果。
沒想到書信不過幾日,尚書令鄭大人過世了。
倒也去得蹊蹺,夜裡奮寫書陳,受了涼風,兩日便去了。尚書令鄭大人年紀大了,身子一直不好,如今捐軀死案牘,也算成就他一番英明偉名。左僕射吳大人進尚書令之職,成了吳尚書令。由此尚書省左僕射一職空懸,慕北易倒沒急著再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