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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頂,拜下:“回稟皇后娘娘,陛下此症已有些日子,每日俱重。”

“怎麼可能……”枕春喃喃,“陛下方才還笑著,要摸本宮肚子裡的孩子!”

禁軍統領緊緊蹙眉,跪在枕春面前不敢抬頭:“皇后娘娘……您,聽說過迴光返照嗎?”

看著一個人的生命將會緩慢地在她眼前消失,就像看著流沙從指縫中滑走,那是太折磨人的一件事情了。

與其今日如此局面,枕春寧願等回來他的衣冠冢。

御書房暖閣裡的燈火很暗,枕春坐在窗前,心思很沉。

慕北易的確是染的破傷風症,歸京的路途上開始有的表症。他自己聰明絕頂,心裡是知道的。

太醫院也奉上了幾個偏門方子,譬如香灰水、牆角葉這等玄之又玄的藥材。先前熬煮了幾日,便是灌著也喂慕北易喝了下去,後頭不見好轉,枕春自己也懷疑起來。他並不是便不好了,只是一日大多數時間,醒時無多。偶爾醒了也是很清明的,要看摺子,要和枕春說話,甚至還說要上朝。

枕春不讓他去。朝堂上那幫老頭子是很氣人的,沒得又把傷口氣崩裂了。

只是如此小心,慕北易仍舊日益虛弱下來,藥石無用。後來竟然漸漸地,連說話也費力氣了。

他腹背的傷口沒有癒合,而是一日一日地糜壞。盛年本是健壯的身軀好似被時光快速的摧磨,越漸慘淡。枕春取了止疼的藥水,用白絹沾了給他輕輕擦拭。

慕北易卻驟然撥開枕春的手,低聲道:“罷了,沒得汙了你的手。”

枕春悵然,面上卻是笑起來,只將那帕子擰了,又去沾湯藥。她戲謔道:“陛下以前是很神氣的,天下唯爾獨尊,今日怎麼還心疼臣妾了。”說著卻攥了他的手,去擦洗他腹上的疤痕。

慕北易便是說話也要疲憊地輕輕喘息,蹙眉道:“罷了,罷了。”

枕春便也不為難,只將手收了回來。她端了米粥又過來,輕輕吹了吹湯匙,勸道:“陛下也不能樣樣都使性子,以前您可不是這樣的。湯藥得用著,溫補的也得吃著。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養著,轉眼也便好了。”說著笑起來,將湯匙餵給他的嘴邊,好似舊日那麼哄著,“啊。”

慕北易這次卻不肯啊了。

枕春訕訕將湯匙放回去,似是輕聲埋怨,半笑著道:“陛下不吃藥,也不肯將息。您若落下病根兒了,臣妾過後幾十年還要伺候您,您捨得嗎?”

慕北易蹙眉想了會兒:“捨不得。”說著搖頭,忽然問她:“十一娘,你愛過朕嗎?”

枕春一愣,若有所思地繼續吹那已經涼了的白粥。少頃,她道:“愛過呢。”

慕北易忽而笑了,這是枕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心裡服的軟。他道:“何年何地?”

枕春將湯粥放下,斂裙坐在病榻旁邊,想了想:“大抵是陛下意氣風發的時候吧。”

“你說的假話。”慕北易自嘲一笑,急急咳嗽了兩聲。

枕春聲音輕柔,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也不是的。咱們相逢得不好,在這帝城的紅牆裡頭。倘若在外頭,陛下想做甚麼?您喜歡騎馬讀書,喜歡新奇危險的事與物。臣妾喜歡畫畫,喜歡睡懶覺,喜歡吃東西和一成不變的安逸。咱們可以開個私塾,你教騎射我教書畫,這樣好嗎?”

慕北易陷入沉思,少頃道:“那咱們的私塾叫什麼名字呢?”

“嗯……”枕春也認真想了想,“知味齋好嗎?”

“不好,像個酒肆的名字。”

枕春莞爾:“人生在世如吃酒席,臣妾素來不覺得一味的暢快便是最好。甜的吃多了便想嚐嚐辛辣,這些都是人的習性。此生能和陛下一起經歷許多心酸苦痛的事情,是臣妾的造化。”

“你總是能原諒過去。”

“不然太苦啦。”枕春半是笑著,半是認真。

他二人雙手交疊,肌理之下血脈流動的聲響都可以聽見。天地寂靜。

慕北易便不以為意地笑笑,猛然咳嗽了一聲。那一咳,傷口便又開始崩血。枕春拿了帕子去捂,慕北易卻說:“不必了。”

枕春執意,道:“怎麼不必了,擦拭仔細才好得更快。”

“如此醜陋的傷口。”慕北易忽然嘆謂。

“這是陛下的肉身罷了。”枕春輕輕闔起眼睛,把眼角的酸意憋回去,“神佛仙聖還有泥塑之身呢。陛下的身體以前很好看,肩背頎長而身量高大,那便很好了。臣妾還記得嵇將軍曾經對玉蘭說,人身上的疤痕是來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