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看著瑩,她青春年少,活力滿滿,驟然好似窺破了人間的玄機。
“瑩……”枕春喊她一聲。
瑩連忙丟了花繩去扶枕春:“皇后姑姑可是又覺腹痛?這些日辛勞不休,也要將息身子。”
“瑩好姑娘,你熟讀醫術,可知破傷風症還能迴天嗎?”
瑩莞爾一笑:“皇后姑姑真會說笑,這是死症,哪有迴天的法子。故而這嬰兒初生剪斷臍帶的利刃必須精心準備,便是怕這鏽器汙穢了血液,便會衰竭而亡。”說著,她竟警覺地望著枕春,“皇后姑姑……可是被甚麼訊息擾了精神?”
枕春看她年紀輕輕卻思敏至此,稍定心神,勉力笑起來:“沒有……”說著卻不知為何落眼淚了。
李氏斂裙過來,拉過枕春的手,將她按坐在花樹之下,笑說:“皇后娘娘恐怕是孕中多思,妾身懷著瑩的時候,也是如此呢。”
枕春點頭,輕輕拂去鞋面上的花瓣兒,稍稍舒展一口濁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滿天神佛看著呢,大魏國運不該如此。只道:“是,興許是我孕中多思。”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渣男都得死
祈武十二年四月廿三,枕春站在玄武門下等慕北易。
就是當年安靈均的衣冠冢入城門的那個玄武門。
她靜靜立在那處,紅衣華飾,不堪皇后裝扮的重負,緊緊蹙著眉頭。她此時腦中海嘯般思考著人生的生老病死、離別重逢。
陰霾的天空又開始落著細密的雨珠子。
枕春一見雨水就心絞,那代表著南疆的大戰還要在溼潤中纏綿依舊。代表著這場鏖戰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沒有人可以高枕無憂。其實她固然心絞,但間歇地還是能想通。打仗也好,鬥爭也好,都是滾滾長河中的一滴水。
連她安枕春與慕北易的生與死,都不能免俗。
如此想著,便看著儀仗近了城門。行軍隊伍在雨中緩緩前行,他們簇擁著天子的轎輦,九騎的長車在十三丈寬的大道上貫入玄武門,每個人都面無表情。
枕春深吸一口氣,掛上了皇后端正矜持的表情,上前一步。
禁軍統領翻身下馬,撩袍單膝而跪,拱手道,“拜見皇后娘娘。”
“陛下呢?”枕春有些緊張,雙手交疊,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淡安穩。
“朕在此處。”
熟悉的聲音想起來。
枕春循聲望去,見得九騎雕龍的帝輦被撩開。慕北易一身簡單的純白戎衣從裡頭探出身來,他神采奕奕看向枕春,帶著極盡寵溺的笑容,眉宇輕揚:“朕本不願離陣,因你親筆書信,故此勉強才歸。”他輕笑一聲,哂道,“並肩王定要背後嘲朕,你要如何償朕的軍功?”
枕春聽見慕北易奚落的話語,如此熟悉,心頭那口氣一鬆,幾乎立刻覺得血脈都流竄得更舒張了些。她說話也更平和了:“陛下。”
慕北易熟悉地勾著嘴角,輕輕放下簾帳,負手帶笑地看枕春:“十一娘,這些日可還好?”
聽他喚“十一娘”,心中更覺安心起來。便向前急急走了幾步,發自內心地笑著:“臣妾很好,事事皆順心。本還憂心陛下的身子,見得如此算放心了,便更好了。”
慕北易看她渾身輕紗浮動,走動時娉婷搖擺。那大紅的披帛之下,若隱若現的是微微凸起的小腹。只是那一瞬間,慕北易神光中的桀驁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一眼萬年的遺憾和懊悔。
“陛下?”枕春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個兒的肚子,莞爾笑道,“陛下走的時候便有了,如今也有四五月的日子。陛下在戰場上征戰,怕陛下分神故而沒有告訴。”
慕北易伸出手來,輕輕地,無盡溫柔地道:“來朕摸摸。”
枕春輕嗔一聲,含笑便要上去。
慕北易的手便那麼伸著,不可察覺地顫抖。春末夏初的潮溼微風輕輕一吹,他狹長的眼睛眯了眯,肩膀一歪,便從帝輦上墜落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了青石板上。
“陛下!!”枕春驚呼一聲,向前撲去,將他摟在懷裡。
慕北易白色戎衣的前前後後俱沁出了鮮血,化開在了枕春的紅衣裡。那是傷口崩裂的後果,枕春很是熟悉。血流如注,頓時染滿了他的衣裳,將雪白的薄衣染得烏紅。枕春喊著他的名諱,他卻半點反應也無。
“方才不是好好的,怎麼便暈眩昏倒了?!”枕春手足無措,朝著禁軍統領厲聲質問,“陛下方才還與本宮說著話兒呢?!”
禁軍統領面色凝重,雙手交疊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