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以武力震懾四方諸國。如今南疆一戰,倘若輕易談和,往後我大魏還有甚麼積威可言?”
臨淄王卻以為非也:“倘若天氣不放晴,如今我大魏國早已被扶南人入侵南關,何來積威?鏖戰自能揚國威,可那死去的七萬餘魏軍,是七萬個喪夫的女人與七萬個喪父的孩子……”
說著,眾人皆是噤聲,望向高堂上坐著的枕春。
臨淄王蹙眉低頭,退向一側。
枕春輕輕揚眉,手撫小腹,沉聲而道:“宰輔如何以為?”
安青山捋須執笏:“臣主和。倘若只為積威而征戰,這便違背了戰爭的初衷。戰爭是為守護家國不受異族侵略,是為國泰民安。武安君為戰國四大名將之首,殲敵軍百萬,殺降、斬首,為取勝仗無所不用其極。到頭來,落得一句暴酷之稱啊。”
枕春微微傾身靠在椅背上,眉宇緊蹙:“諸卿以為,倘若談和,於國威有損,倘若繼續征戰又累及元元。”她輕輕偏身,朝向大皇子:“秦王以為?”
“兒臣……”大皇子乍聽此言,有了怔忪,旋即道:“兒臣主和。”
兵部尚書出言苛責:“秦王身為先帝長嗣,竟如此膽怯,不堪鏖戰?!”
大皇子搖搖頭,向枕春拱手:“母后,兒臣有一言。”他眼中不忍一閃而過,誠然道,“昨日兒臣前往御書房聽午朝,恰遇母后的親眷,是安家的大小姐安瑩。安大小姐自幼學醫,如今跟在母后身側照顧,使得一手好醫術。”
兵部尚書不屑道:“秦王朝堂之上提此小女子之事做甚?”
“安家大小姐今日與兒臣說……”大皇子略是沉吟,“學醫與打仗是一樣的。人生病了,便需要吃藥看大夫;家國受侵略,便需要將士們戎裝去抗敵。可是吃藥不能使人高興,打仗也不能使人幸福。家國受侵,自然需要將士們跨馬銀槍去守衛,可戰爭之瘡痍是要二十年、三十年一代父子輩的更替才能磨平。諸位大人,試問是國家的顏面更重要,還是子民的安平更重要。”他略是嘆息,少年的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相匹配的憂思,“與扶南國一戰,本王已經沒有父皇了,大魏失去了他的君主。諸位大人,要讓如今南疆還剩的七萬將士的兒子,也失去他們的父親嗎?”
“秦王……”枕春沉聲喚,“倘若你父皇在世。他會如何選擇呢?”
倘若慕北易在世。他是喜歡面子的,他疑心重且手段凌厲,他對皇權視如命脈。他剛愎自用也自視甚高,縱有千萬種的不好,但他會在慕家的顏面與蒼生的福祉之間選擇哪一個。
眾人心中,那個答案昭然若揭。
滿朝文武,撩袍舉笏而跪,聲音響徹金鑾殿:“恭請皇后赦令談和”
枕春頷首立身,朝著龍椅上方建極綏猷的描金牌匾,輕輕低頭。
她是無夢的。自從慕北易駕崩之後,枕春是沒有做過夢的,他的魂魄不曾入夢而來。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壓在御書房的案牘之上,枕春甚至沒有精神去想任何無關家國命數的兒女情長。危難在即,連儲君新帝與後位的尊封都來不及考慮。
好像整個樂京都如臨深淵,全力以赴地應對著扶南國的戰事,再無其他。因為死亡,那麼真實。
此刻驟然回頭,想起當年的勾心鬥角,那時眼前的十萬大山,今日好似背後彈丸。
收到慕永鉞的回信的時候,天氣仍是燥人的怒晴。大魏與扶南國經過了小半年的持久征戰,南疆寸土寸焦,再戰下去,湖水亦要乾涸。那時,雙方攏共近三十萬計程車兵,皆要死在那片旱土的平原之上了。
扶南國王要求入樂京談和。
枕春允了。
先回來的是慕永鉞。留下數萬將士在南疆威懾敵軍,慕永鉞輕車快馬地受召歸京。扶南國王率親衛五百人,自嶺南道一路北上,遙遙行來。
堂前見到慕永鉞,枕春忽覺輕鬆了一些。
這些日來一力掌持朝政,忽然見到一個慕家人,竟然有些親人相見的感覺。
慕永鉞看到枕春守喪中已經顯懷的小腹,皺起了眉。
蘇白迎慕永鉞進來。枕春輕輕掌著門欄進了御書房案前坐下,掌了茶等慕永鉞先說話。
慕永鉞曬黑了許多,滿臉粗糲的傷痕與胡茬,看著便能知道這場鏖戰的辛苦。他著一身輕便簡薄的戎衣,可以看見脖頸之處有大刀劈砍的傷痕,緊緊挨著血脈,那定然是九死一生。他先說話:“抱歉。”
枕春端茶的手微微一抖:“怎麼說了這樣的話。”
“慕北易那小子素來是固執的,他要率領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