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后頭躲去。
枕春信手取了箬笠來戴,便探出頭去看,含笑問道:“提轄搜查可是公辦,批覆了文書不曾?貪風苑的歌姬可備齊了人契,官牙是否做了登記?”
那王提轄抬眼來看一眼枕春,見是個纖弱女子,冷笑一聲:“本官就是王法,哪裡需要文書人契。你是哪裡來的小娘們兒,如此不知好歹……”
枕春心想自個兒好歹也算是皇家的人,遇見這樣為非作歹的官吏,絕對不能蠻橫以權壓制,不然便也算是倚強凌弱的一丘之貉。
如此情形,大庭廣眾之下,怎麼也該重建一番百姓對朝廷的信心,才是仁政之道。該對這惡徒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然後再好好說清緣故與王法……如此等等。
便這樣想著,枕春上前正欲與他分辨。
那扈二罵罵咧咧:“不知好歹的女人,在此處擋路本大爺便連你一起……”說著,竟上前一步,要去摘枕春的箬笠。
正且話音未落,便見一陣冷冷氣息閃過,瞬息之間光落光起,一聲冷器的細微摩挲驟然收聲。
虛無先生從側步出,袖中一把短刃歸鞘。
扈二忽然愣住,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已經沒有了。整齊的截斷可以看見裡頭的筋脈骨骼,齊刷刷的斷面一息之後才開始流血,宛如紅注。
那一截斷手便咕嚕咕嚕地滾下了樓梯。
枕春……好吧,虛無先生是沒有道德觀的。
扈二呼痛之聲不絕。便聽拔劍聲四起,五六個官差驟然一擁而上,要去捉拿虛無先生。
枕春想著虛無先生曾在樂京極音坊外一時怒起,斬殺數人的事情。她心頭一跳,連忙探手去攔。
虛無先生嘴角下撇,眼中冷芒收斂,滿臉沉鬱的戾氣,袖中抖出一把鑲嵌松石的短刃。那短刃寒光肆意,出鞘即有嗡鳴,震得人頭皮發麻。便是三尺之外,亦可察覺出攝人的殺氣。
那殺氣放肆彰顯,隨著虛無先生的肩膀被枕春的手一觸:“先生。”頓時消失湮滅。
忽然貴香樓外傳來噠噠的馬蹄和整齊劃一的步伐之聲,馬隊百餘人魚貫而行,停在了榮春裡的大道之上。大魏國雁門軍猩紅的長旗如林,趁著雪晴的長空不停飄翻。將士們站得筆直,手持斧鉞。
“鎮北大將軍到”兩個斥候唱禮,從列隊的最後一匹血骨可見的寶馬緩緩踏蹄上前,一個黑色兜鍪的年輕將領從馬上翻身而下。他風霜被滿肩頭,側首從軍列後的馬車上遷下來一個女子。
王提轄見虛無先生武功了得,本就有些害怕。此刻驟見鎮北大將軍不知何故駕臨自個兒管轄的榮春裡,眼睛一轉,連忙下得樓梯來。他趕忙朝著面前黑甲英武的鎮北大將軍一叩:“不知將軍駕臨,此處貴香樓正有刁民阻礙辦公,小的正要拿下!”說著,還頗有些邀功的意思。
枕春探頭從樓梯下看了看,忽然喜道:“玉蘭!”
玉蘭一身郡君大妝朝服,聽得熟悉的聲音抬頭去看,心裡宛如開花,喊了一聲:“主子!”
嵇昭鄴根本不理王提轄,攜玉蘭上樓來,大禮而拜:“陛下、師父。”
……王提轄懷疑人生。
扈二連手手痛也感覺不到了,腦子裡一懵。
房間裡躲在門後的伏小憐現場宕機。
女皇禪位攜燕王北巡訪野,這是中外鹹知的聖旨。但沒有人往這一層想過,想過也不相信在眼前。
枕春摘取箬笠,上前連忙扶起,盈盈笑道:“可算來得巧,不如孤真要有口說不清。”說著指了指原地斷手還沒醒神的扈二,“此人逼良為娼、強佔舞姬,雖有大罪未治,倒也不能罔顧性命。快去傳個大夫來才是。”
嵇昭鄴莫名其妙:“怎的手還斷了,此處可發生了鬥毆?微臣救駕來遲,陛下可有受驚?”
枕春擺擺手:“沒受驚沒受驚,就是你師父……”
虛無先生展眉。
“天子犯法亦與庶民同罪。”枕春道,“你師父脾氣怪著呢。面上瞧著溫潤如玉,內裡戾透了。犯下如此當街拔劍傷人的罪,按雁北法規,如何處置?”
嵇昭鄴拱手:“當流關外三載。”
虛無先生不以為意。
“哦……那就流放關外罷。”
玉蘭問道:“那……那主子呢?”
枕春笑道:“我陪他啊。”
……
厚雪覆蓋著廣袤的雁北原野,雁門關外風聲鶴唳,舉目望去盡是茫茫的天地灰白。這一處峭壁之側,飛雪如刀,打在臉上都乾裂生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