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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一回笑,想當初為了博他一笑我費盡多少心思,藏著那一百零一回的笑容甜甜蜜蜜了一個月,卻在最後一刻,被殘忍的打碎。

那原來不過是我的一場夢,是他人的一齣戲,如今這笑得越親切,我卻越心寒。

我瞧著那無肥羊肉,素淡無脂絲絲肉絲分明的很,不由道:“素聞陛下近來倡導以文治天下,以禮束綱紀,號召上下簡樸戒奢,這道無脂肥羊做法殘忍,乃前朝殤帝奢戾的喜好,怎麼陛下不知道麼?”

無脂肥羊乃由大梁京官進獻給父皇的一道特色美食,取天下最好的大興城苦泉旁的肥羊五十頭,一一當著羊面殺死,後者見同類慘狀心驚膽戰,竭力掙扎,其脂肪隨之融化,破入肉中,取最後一頭羊烹製,極肥卻無脂,乃是可以入藥的上品。

這道菜餚不僅花費奢靡,而且做法殘忍,一向為世家卿大夫所詬病,而我父皇這樣的奢靡做法卻是花樣翻新,越發驚悚,故而後來宇文嵐立朝,把一切這類方式都予禁止,卻不想今日又再見此餚。

說穿了,這宮裡頭要奢侈個把回,又有什麼不可以的,是非好惡,一切不過當朝執政一句話而已。

聽著我不怎麼恭敬的話語裡近乎冷冷的諷刺,宇文嵐笑容一頓,瞧了過來。

我無懼無畏的望著他,迎進那雙濃墨釉深的眼中,萬點燈柱簇成一攏火焰,在那深邃之處隱約燃燒,卻有燎原之意,蝕皮寢肉。

君王之威,不過瞬息可至,悠忽滅頂,終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

我其實並無什麼好懼怕的。

宇文嵐卻只是瞧著我一會,挪開視線打量菜餚,淡淡道:“今日有人和你說了什麼了?”

我愣了愣,只覺一陣無力。

宇文嵐似乎很明白如何令我挫敗,無論我幾次三番與他槓上,他都能輕描淡寫避開,或則一語中的的找到癥結,令我對他君威的挑戰鎩羽。

宇文嵐替自己斟了盞酒,酒香四溢,我一聞便知是鳳翔酒,酒味醇厚,五味俱全,一向是朝廷貢酒,歷朝歷代都是內廷御宴上的佳釀,只不過宇文嵐一向自律,很少飲酒,當初我從父皇寶貝的要死的酒庫裡頭挑了最好的酒往家裡頭搬,從沒見他喝一口過,倒是害得我被父皇指著鼻子臭罵丫頭外向,白白糟蹋了他的寶貝。

這會子看他一口悶下,麵皮都不抖,只是沉默了一下之後道:“此無脂肥羊乃太醫署常太醫新近研製出的方子,並未用那些個殘忍的法子烹製的,你若還是不想吃,以後朕讓他再想別的法子被你補熱吧!”

宇文嵐一改往日那咄咄逼人之勢,我又一次打出去的拳頭栽在了棉花裡的感覺,他若是端著架子再威脅我,我大概真要和他翻臉,可是如今他這般說話,我聽著竟然有種示弱感來,生生把心肝顫了下,終是硬不起心腸來。

一時無話,我只得低頭猛吃,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覺,打打不過,罵罵不了,對抗沒那幾分膽氣,哀求也得不到結果,我沒轍了。

吃,我可勁吃,化滿腔複雜的情緒為胃口,管它是肥羊還是肥豬,管它是殘忍還是悲憫,吃得昏天黑地。

一旁宇文嵐沉默下來,也不夾菜,只是一味喝酒。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等我終於摸著肚子再塞不下一口,擱下筷子打了個飽嗝,宇文嵐轉著酒杯不知何時又望著我,對於我的粗魯視若無睹,只是問了句:“吃飽了?”

“哦,哦,是!”宇文嵐若是板著臉,我可以插科打諢,若是真發怒,我也可以視死如歸,不過這會子什麼表情都看不出來,我卻極是不適應。

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

宇文嵐瑩白的倆頰染上些許紅暈,使得他越發有一種傾城絕代的味道,他眯了下眼,放下酒盞,神情好像呆了一下。

我還沒明白他的表情啥意思,但聽他嗝了一下,雖然很輕,卻猶如驚雷。

食不言寢不語,百年世家的宇文嵐,大魏皇帝宇文嵐,你也會打嗝哦!

不對,這話別扭,應該說,您老難道忘了這有人麼?

宇文嵐從來作風高雅,那可是打仗都優雅的人,呃呃呃,打嗝,雖然他打嗝也打得很獨特,很,美。

我見了鬼似的瞧著好像有幾分迷醉的宇文嵐,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失態,卻站起身來拂了拂袖子:“吃飽了就走吧!”

“走?往哪走?”我呆呆回應。

宇文嵐已經轉身走了幾步,聞言扭頭瞧著我,突然笑了笑:“清風朗月,太液池畔,朕與梓潼攜手夜遊,也算是一段佳話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