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去,還用所剩無幾的信用作擔保,保證喂完藥後,肯定乖乖把一盅鮮魚粥喝個底朝天。
房中終又靜下,她徐步靠近床榻,單袖撩開紗帷,一瞥,不禁怔然。
榻上男人兩眼清醒睜著,炯炯有神,專注望她。事實上,是過分專注了些。
“喲,醒來了呀?真是的,那這碗藥可不好餵了。”她話中有話,真真假假,像是挺希望他繼續昏迷不醒,好讓她按著喜愛的法子喂藥。
鄂奇峰勉強撐起上半身,避無可避地扯到傷口,這點痛他沒放在眼裡,只覺周身虛乏,該是箭上之毒尚未盡清之因。
“你最好躺平,別動來動去的。”
朱拂曉瞪著面色仍青青白白的他,費力持平語氣。
乍見他轉醒,長時間擠壓她心臟的那股蠻力驟然間消散,血液奔流,連呼息都熱燙,又見他極不安分,還讓她真想撲上去壓人。
鄂奇峰咬牙坐好後,暗自調息,嘴角淡勾。
“你不是要喂藥嗎?”
“大爺自個兒都坐起身了,還要奴家喂啥勁兒?”她哼了聲,把藥碗直接遞去。“拿去。要喝不喝隨你。”
她雙頰生嫣,微妙暈紅著,他靜瞅,面龐也感燥熱,不禁想象她傾身以嘴哺藥的旖旎景象,越想,丹田熱氣越是凝聚,心熱體燥,都不知是不是得了箭毒的後發病症。
假咳一聲,他兀自鎮定地接過藥碗,也不怕燙舌,咕嚕咕嚕大口灌完藥汁。
“我昏了幾天?怎會在你這裡?”把空碗交回,他瞥了眼前襟開敞的胸膛,新的箭傷落在胸央偏左處,撒著“長春藥莊”獨門配製的解毒金創藥粉,沒包覆起來,維持得相當乾爽。
“大前天半夜,你那位影子似的三師弟領著幾個手下,把鄂爺從‘綺羅園’後門偷渡進來,先給了金嬤嬤一袋金葉子,說是要叨擾‘來清苑’幾天,還說陸續會有後謝。”邊說,她邊把垂掩的紗帷往兩旁束起,跟著款款落坐在榻沿,離他不到半臂距離。
她忽而不語,偏著螓首瞧人,鄂奇峰左胸震動,竟覺傷口又受拉扯。
“我三師弟送我來這兒……”
“嗯。”她淡眨翹睫,神情似笑非笑。“聽說鄂爺受傷中毒後,嘴裡就‘朱姑娘、朱姑娘——’地胡亂嚷著,後來呀,趕去定山坡與你會合的宋三爺怕他家大師哥要真沒能救活,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這位心心念唸的‘朱姑娘’,豈不是太慘了?所以才連夜送你過來。”
一口唾液險些倒嗆,鄂奇峰咳了兩聲,面紅耳赤。
朱拂曉又道:“如此看來,鄂爺也算守諾之人,一條命都快玩完,還惦著咱倆之約。”
她話中有取笑、有輕嘲,卻還帶柔軟真意。
她那雙眸裡似有流螢閃爍,不仔細看,會錯過許多值得深思的意緒。
她像是為他的傷而憂心,不願表露太多,只在兩眉間淡隱憂慮,而唇依舊笑,噙著壞壞的、刁頑的、愛折騰人的弧。
鄂奇峰深吸口氣,沈定下來,臉紅耳熱就臉紅耳熱,炯目只管看她。
“我看到你,你像在問我……‘一走了之,算什麼?’,後面的事就全無知覺。”
朱拂曉點點頭,語氣靜幽。“是啊,一走了之,算什麼呢?要真讓你走成,走得不見蹤影,走得賠掉一條命,你欠我的這筆帳,找誰討去?”微陷沈吟,似早已想過又想,終下決定,她仍壞笑著。“所以,不能教你再跑掉了,鄂爺沒把債還清,哪兒也不許去。”
赤著臉,他扯唇苦笑。“你這又何必?”
“鄂爺別急,就三天而已,忍忍也就過了。當我的男妓躺平就好,你乖順躺著不需使力,我自然找得到法子盡情開心。”
柔荑撫上他已生鬍髭的面頰,她笑嘻嘻的,把他當成所有物般撫弄。
“你又看我看痴了。鄂爺,瞧出來了嗎?奴家可不是爺心裡那位翔鳳姑娘,她是知禮守教的閨秀,奴家可壞到骨子裡去嘍,能拿就拿,該搶就得搶,到使強的時候絕不心慈手軟,您說我怎會像她?”
她當然不是翔鳳。鄂奇峰再清楚不過。
凝視著面前略有憔悴的嬌容,他左胸滾燙而裂痛。
對翔鳳,那是青梅竹馬多年培養出來的情愛,他呵護她、深深喜愛她,十三年來更添歉疚。而眼前這個動不動就“奴家”長、“奴家”短,貶抑自個兒的姑娘,她讓他感到痛,胸中因她泛開的熱流永遠夾雜痛楚,他想逃開卻親近了,想推拒卻深受吸引,他的心如此矛盾,不能自已。
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