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發現，父親已經斷了氣。

第十章

再一次，她被隔絕在開刀房之外，瘦削的身影在椅子上蜷著，茫然盯著遠方。

記得要照顧自己。

這是父親閉上眼前的最後一句話。

就算醫生仍舊沒有放棄救回他的生命，不過，她知道父親已經放棄了。

許久，華倫從開刀房中走了出來，臉上的神情已告知亮華一切。

“堅強點！肚子裡還有個小生命，需要你支援下去。”華倫輕拍著她的肩膀，替這個纖細而柔弱的女人心疼著。

從今而後，她就剩自己一個人了，不……華倫的話提醒著她，她的身體裡，正孕育著另一個卓靳……她要堅強，她一定要堅強。

亮華只是茫然的點著頭，腦子像僵住一般，無法運轉，雙腳像是有意識一樣，緩緩的從醫院走出，卻不知該往哪裡去，搭上了計程車，直覺的說了住址。

爸爸死了，這世上再也沒有她的親人了，除了卓靳……

他能算是她的親人嗎？還是仇人呢？

這思緒不停的轉著，在她還未明瞭之前，車子已停在卓靳的家門口。

終究是騙不過自己，在她無依無靠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人，還是卓靳。

她真的想見他，不想離開他，想告訴他，她已經有了他的小孩……

輕輕推開未曾上鎖的門，緩步進到門內，而屋內除了背身的卓靳，還有趙雪。

“姚亮華，你又來做什麼？”面向著門，趙雪滿肚子的怒氣像是找到出口。

猶如猛然被針扎到一般，卓靳不能自仰的轉過身，在看見蒼白的有如白玉般的她時，痛楚纏繞著他的胸口，痛的讓他無法忽視，卻不願意臣服。

“爸爸死了。”沒有理會趙雪的挑釁，亮華的眼裡，只容的下卓靳一個人，她來此地，賭的是她最後的自尊，還有卓靳從小到大的呵護。

像是被驚雷打到，這訊息過了幾秒之後，才進到他的運作程式中，二十幾年的計畫終於成功，但為何湧上心口的情緒，沒有半分喜悅，反倒是愧疚。

“他終於得到報應，這是他應得的。”將情緒壓在心底深處，他執意將她推離的更遠。“你來這裡，是為了要投靠我嗎？”

“你說過願意照顧我一輩子，這話是真的嗎？”縱使賭上一輩子的幸福，如果他肯承諾，她就願意摒除所有的事，相信他的話，留在他的身邊。

他的答案是一陣大笑，沒讓她看到嘴角一抹荒謬的心疼。

“你還是這麼單純、這麼傻。”卓靳滅掉她心中最後一盞燈，看著她搖晃的身子，忍住前去扶住她的衝動。“我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你這麼認真。”

她扯出心痛的微笑，這麼說……她賭輸她的自尊，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一切部結束了，你跟爸爸的仇恨，還有……跟我的一切？”沒想到，他真的那麼殘忍，認定了她虧欠他，留下她只是為了折磨她……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太多次了，沒必要一再重複。”卓靳撇過頭去，不想看到她太過平靜，而顯得絕望的眼，那眼神太過絕望，空洞的幾近沒有生命，那代表什麼？代表她下了什麼決定嗎？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深吸一口氣，雖然心痛到極點，但眼裡卻沒有淚水，要自己最後一次看著他，然後永遠地忘記他。

她知道，該是放手的時候，沒有必要、也沒有能力再做無謂的努力。

他的臉色凝重，黑色的眼裡充斥著無法解釋的神情，就算是心在淌血疼痛著，也不願意露出一絲在乎。

“我說過，在我還無法停止愛你的時候，我不會離開你，這是我回來這裡的原因。”她美麗的眼裡透出疲憊，不再有奮不顧身的神情。

“你回來有什麼用，我不要你！”幾乎是吶喊的聲音，卓靳不想見到她憔悴的樣子，他會壓不下心疼的情緒，會忘卻對她該有的怨恨。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我。”她的聲音澀澀地，淡淡的嘆了一口氣，忽視胸口吶喊的愛意，努力讓平靜取代。

“我也累了，累的沒辦法繼續愛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命裡，因為……我不要愛你了。”

既輕且淡的一句話，重重的打在卓靳的心上，鑿出一個又深又疼的口，他幾乎能察覺到血液奔流而出的痛楚，正撕裂著他。

他的亮華……不愛他了？

他的亮華……決定要離開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