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惜了。
之前,再美的酒也懶於品嚐,再嬌的貌也無心欣賞,他把所有的精神澆注在事業上,只是想站在那個人的身邊,成為他成功的助力之一而已。用成熟去武裝曾經稚嫩的面容,用敷衍來替代曾經真誠的話語,他把自己放進一層層的繭中去橫衝直撞去掙扎學著隱忍學著蜷縮起身體,先卑微然後慢慢摸索掌握話語權的方式。
他看起來漸漸無可挑剔,舉止優雅,做派成熟,他能與難纏的對手在談判時遊刃有餘地打著太極,不鹹不淡地說著笑話,把刀鋒暗藏其下,互相用更強大的內在去拼殺。
他給自己越來越厚重的外殼來挑戰,撞得血淋淋的一身暗傷,最後他終於從自我的試煉中脫身,褪繭而出,自覺能理直氣壯地站在那個人的身後了,為他出謀劃策,看他指點山河,疲憊卻也未嘗不幸福。
直到發現他欣賞的始終是因天真而鋒芒畢露的男孩子,現實的輕微碰撞都會讓他心疼,原來他也可以不是一個領導者而是一個守護者,寧願把所有的謀略詭計藏在身後來粉飾太平,只為維護一顆純真無暇的心。
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陸以華知道這是最合適的評價了,正是這樣的失敗導致了這樣的處境,他站在這裡,不知道所為何來,沒有目的,無關尋歡作樂又或財勢利益,所以茫然,所以像迷了路找不到自己置身於此的意義。
然後立刻他就發現了比毫無意義更令人覺得滑稽的事,例如何煦正拉著方此辰的手向這裡走來。
何煦是真心地想打個招呼吧——陸以華略略用手背做了一個擦拭唇角的動作,以此來讓自己的面目表情不那麼僵硬,調出一個乍見舊友心中頗有些感動的笑容來——至於此辰,看著便像是被拖來的樣子,不過想來他那麼寵溺何煦,也不會介意這麼一點掃興的小事。
“以華!你還好嗎?”一身白色的何煦像童話裡的王子一樣適合所有公主類女孩子的夢想,純粹而有朝氣,他揮手的動作那麼自然,在這樣大家都有些小心翼翼的環境裡,也並不顯得多麼不適當。
“還好嗎?”方此辰抱臂站在一邊對他點點頭,高大的身材挑著黑色的禮服,紳士卻略帶深沉和極些微的邪惡意味,這隻能使他的魅力更上一層而已。
“好久不見,我還好,你們呢。”一臉適當的笑容,陸以華看得出方此辰對此的反應是略略皺起了眉角,是啊,他一向看不太上這些假得一塌糊塗的社交性笑容,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如果連笑也笑不出來,一臉嫉妒與不滿的自己不是太難看了麼?更何況嫉妒與不滿這種感覺或許曾經有過,現在卻也只被強迫著平淡成一種再無法進一步稀釋下去的酸楚了吧。
“你……在齊家沒有受欺負吧?我和此辰一直都很擔心你。”何煦來抓他的手,一臉認真,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靈魂,即便曾經被眼前的人傷害,也仍然可以不計前嫌地來慰問和安撫。
“沒有,齊爺對我很好。”
“以華……那個……”吞吞吐吐的,眸子卻是隱藏不去的擔憂。
“怎麼了?”
“我、我知道你對此辰的感情,也知道你心裡不好過,但也不要因為這個而自輕自賤啊。齊家家業雖大,但也不是什麼好地方……”猶豫了一陣,竟說出這樣坦白卻算得上真心的話來。
陸以華不由沉默,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折辱,感覺周圍的人一直都在暗暗觀察他們三人,感覺那些人一直好奇跟在齊爺身後的他的身份,也許都在悄悄聽著他對這個敏感話題的回答。他知道這是錯覺,每個人都有自己真正需要關注的東西,並沒有多餘的好奇心放在他身上,但他仍然無法擺脫這種被人窺視與指點的感覺。
就像是一條蛇從他的腳踝正慢慢攀上來,即將滑到他的脖頸上。
他猜測自己的臉色一定已經不大好看了,雖然他此刻很難再去關注這些。他感受得到手腳冰涼甚至在發抖,長久以來被隱藏與壓抑著的委屈感突然爆發出來,他知道有些他刻意去漠視的東西仍然是在的,從未被他的自欺驅走。
何煦是同情他的,因為他敗給了他,在這樣的戰場裡輸得一敗塗地,用七年換一年,仍然是個在旁人看來太過於淒涼的結局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牙關發緊,就連眼瞼都有些疼痛。他睜著眼睛甚至儘量減少眨動的頻率,不想再在這樣的場合裡出現任何的失態。
他需要幫助。
隨便誰,救救他,為他解圍,隨口說點什麼,不要讓他這樣站著,他已經有一些站不穩了。何煦也好,此辰也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