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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摔裂的機子,沈重九一甩手,咬著牙說:“她病就病了,死活也跟我沒關係。”
“你怎麼能這樣!”白可尖叫著,狠狠捶打他的胸口。
未及陳敏上前阻止,沈重九便把白可推開,用力過猛,白可摔倒在地上。自知過分,但礙於面子,他剋制住想去扶她的衝動,僵立在原地。
從輕輕啜泣到嚎啕大哭,白可抱著膝蓋,無助地蜷縮起來。
見此狀況,陳敏跳下床,跪到白可身旁安慰她。沈重九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放軟態度,蹲到她腳邊。
“喂,別哭了。”他搖了搖她的膝蓋,語氣不耐得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個。
哭聲沒有停止,她那種哭法讓人懷疑她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陳敏並沒有勸她,她規律地輕撫她的背,為她順氣。她知道她太累了,之前經歷的那麼多事是她這個活了半輩子的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何況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
沈重九和陳敏都不再說話,屋子裡只剩下白可的哭聲。
許久,一雙沾滿涕淚的手伸到沈重九跟前,哭到不停打嗝的白可抓住他的袖子,頭有千斤重般艱難地抬起。她看著他,面容狼狽,眼神卻是倔強的,她逼著自己穩住氣息,說:“現在不孝順,將來沒有機會了,你會……死。”
“我會死?你在說什麼。”沈重九白了她一眼,心虛地別過頭。
把手中衣服攥得更緊,白可硬要他看著自己,一字一句地說:“我媽媽,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她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像是用盡了力氣,她無力的垂下雙手,上身顫抖著向前栽去,哭倒在沈重九的肩頭。
無法理解白可的話,沈重九腦中一片空白,迷茫中對上陳敏的眼睛,見她捂著嘴,已是淚流滿面。
一瞬間,他幡然醒悟。
很多年以後,他仍清晰地記得那晚的震撼。夜幕降臨,他好不容易從女人的淚水中解脫出來,把白可扶進房間後,便躲回自己的屋子,用被子矇住頭,然而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他想去客廳喝杯水,經過白可的房間發現她的門半敞著。屋內的人正蜷縮在床頭,憋著氣不讓自己哭得太大聲。他看她那個樣子,心中也是一陣難受,剛移開視線,就聽到她發出一聲類似崩潰的喘息。
“媽媽……”她悲傷地喚著,還是哭出了聲。
而那悲傷正中他胸口,他疼得背過身去,弓著身子,慢慢坐到地上。他知道,他已經從她哪裡得到了他想要的改變——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因為想念母親而流淚了。
那時,屋內的人並不知道一牆之隔處,有個人在同她一起哀痛。
她所有的注意都放在對母親的回憶中。
就在床的那一邊,媽媽蹲在地上整理成堆的書籍。一個小女孩子哭著跑進來說:“媽媽媽媽,她們說我們是資產階級壞分子,說我們不要臉。”
媽媽把女孩抱進懷裡,替她擦乾眼淚:“寶寶別哭,以後我們少出去,就待在家,媽媽教你讀書好不好。”
她從書堆裡挑出一本,一頁一頁翻著解釋給女孩聽。女孩聽著聽著就安靜了。
“有一天,孔子聽到皋魚在哭,就問他,你為什麼哭啊。皋魚說,我去周遊列國長年不能侍奉父母,而當我想盡孝的時候他們卻相繼去世,現在我是追悔莫及啊。說完,他站到太陽底下,活活把自己給曬死了。這個故事就告訴我們,要隨時隨地對父母盡孝道,以免將來後悔。”
“媽媽,我一定會孝順你的。”
“你啊,你還太小。”
媽媽站起來,理了理女孩的頭髮,她們牽著彼此的手,穿牆而過。
蜷縮在床頭的人凝視著對面的牆壁,喃喃地背誦出媽媽多年前的教誨:“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得見者,親也。”
樹欲靜(六)
鏡前,一個身著白色西服的男人正仔細地翻過衣領。
“怎麼樣?”他轉身問身旁的女人。
“光這麼看,幾乎分不出來。”秦清說。西服是她按照唐一路說的從外面偷偷帶進來的。唐一路的計劃聽著簡單,但實行起來很需要時間。
“唐一霆曾經說過,他假扮了很多年的我。”唐一路把手插進褲子口袋,從各個角度看自己。“沒想到二十年以後,換成我要假扮他。”
“他為什麼要假扮你?”秦清問。
“因為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