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下來的第一晚,她夢見了媽媽,夢見她和爸爸站在一起。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覺得媽媽就在身邊,現在,她帶著爸爸一起來了。
她閉著眼微笑。
這笑容落在門外人的眼睛裡格外愚蠢。
“你演的很不錯。”沈重九對身後的陳敏說。
“我可是戲劇學院畢業的。好了小少爺,記得把錢打進我的銀行賬戶,晚安。”陳敏打著呵欠走進房間。
沈重九關好白可的房門,走到客廳裡拿起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那邊的人說:“她怎麼樣?”
他想都沒想說:“很好騙。”
“不要小看了她。”
“如果我把她騙到七月四號,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微型電子計算機。”
“沒問題。”
得到男人的保證,他掛掉電話。
安靜的客廳裡灑著月光,牆上照片裡的男人悄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沈重九與他對視良久,忽然笑了一聲,說:“爸爸?媽媽?姐姐?”
這些稱呼對他來說是這麼陌生。
翌日清晨,他迷迷糊糊地走下床,一時間忘記自己在哪裡。經過廚房時,看到白可站在桌前弓著身子,不知在幹什麼。對這個女人,他總有種奇妙的熟悉感,特別是在她叫他紅酒的時候。或許是因為他早已從一大堆資料中瞭解了她的方方面面,又或許是因為她的外表正是他喜歡的女孩子的型別。
“你在做什麼?”他走到她身旁問。
“哦,你起床了。我給你們做了早餐。”她說完,又把頭低下去,過了一會兒說:“我在聽他們唱歌。”
“誰?誰在唱歌?”他俯過身,看到她耳下放著一隻透明的玻璃杯,杯子裡盛著褐色的液體,一個個細小的氣泡緩緩浮上來。
“你聽。”她把杯子拿到他臉旁。
他聞了聞,發現杯子裡裝的是可樂。在她的催促下,他把耳朵放到杯口,心想他為什麼要陪她做這麼幼稚的事。聽了一會兒,他開始明白白可說的是什麼。杯子裡像是有另一個世界。就好像我們看著灰塵在晨光中安靜飛舞,你會很好奇每一粒塵埃是不是都有一個生命,它們飛舞之時會不會相互交流。而他耳下的杯中,正是安靜上升的氣泡們的瑣碎話語。
聽著還挺有意思。他不自覺勾起嘴角,隨即意識到自己有多傻,立刻放下杯子說:“無聊。”
白可趴在桌上看著杯子說:“第一次喝可樂是在船上。我和媽媽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就把它倒在杯子裡研究。先是看,再是聞,然後聽,我們還以為這是個液體玩具。”
她臉上都是懷念的神情,這讓他莫名覺得溫暖。
站在門邊多時的陳敏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微笑,笑完才反應過來,暗歎自己入戲太深,正要走,白可的話讓她停住。她聽到她說:“紅酒,你一定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對阿姨好,不然你會後悔的。”
如果她的女兒也能這樣想,該多好。
平平淡淡地,他們一起生活有半個月了,每一天從白可做的早餐開始,到陳敏做的晚餐結束。兩個女人相處融洽,不時合夥欺負家裡唯一的男人。
從開始的尷尬到後來的樂在其中,沈重九很長時間沒有體驗過這種家的溫馨了。因為小時的一次意外,他拒絕和父母接觸已經有六年。
那是一次地震,他和幾個不相識的人被壓在石塊下。他的父母趕來以後不是先救他,反而是最後才顧慮到他的死活。從那以後,他對他們不再信任。這些年來都是自己過自己的日子。
他才十六歲,卻感受到了非他這個年紀應有的孤獨。
所以他加入了這個荒誕的遊戲,名義上為了一臺微型電子計算機,實際,是想從她這裡獲得一些改變。
沒有人看出來他真正的想法,叛逆的外表拉開了他的心智與年紀的距離。十六歲是個多麼微妙的年紀,剛學會堅持自我卻又開始對自我不滿,遇到機會總想改變,無奈的是他們羞於表達,結果總被人誤解。
“紅酒,阿姨讓我們一起去買東西。”白可提著包,親暱地挽住他的手臂。
思緒被打斷,他嫌棄地把手抽出來,一語不發地走到門口換鞋。
去市場的路上,白可看到一輛輛車駛過,不經意說出要去德州的事,他立刻諷刺她:“你在這裡火急火燎地要去見他,說不定他早就忘記你這個人了。”
“我最近總是夢到媽媽,她說她找到爸爸了。”白可笑著,“所以我想,我肯定也能找到愛他。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