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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的空地,他提上南瓜餅,擺好笑容,推開門的時候集中注意力,想在嘈雜的引擎聲裡辨出她輕快的腳步聲。

期待中的擁抱沒有到來,目光在客廳裡搜尋一陣,最終在電話機旁的地上找到縮成一團的身影。

“出什麼事了?”他疾步走至她身旁蹲下。

白可的頭深埋進膝蓋,沒有半點反應,只有肩膀的微微起伏證明她還有生命。

“說話。”他焦急地推著她,見她還是不一動不動,積鬱的怒氣湧上來,吼道,“你給我說話!”

肩膀縮了一下,她舉起抱著膝蓋的手,沒有抬頭,摸索著觸到他的衣領,揪住,身子往前重重一跪,撲進他的懷裡。

他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以為她要把身體裡的空氣全都呼盡。

許是緩過氣來,她沙啞著嗓子說:“你生病了……”話到半截,胸口猛地抽了一下。“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硬是把她的臉掰過看了看,她的雙眼已經腫的鼓起來。

“醜死了。”他把她重新按進懷裡,輕撫她的背。

與君同夢(五)

“我不想讓你擔心,再說你知道又能怎麼樣。還不如我一個來面對。”

他知道他是在自欺欺人,可是他又能說什麼,說他本想和她一起死?

“總有辦法治的,只要能幫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她的聲音顫抖。

“很多年前,我認識了一個吉普賽男孩,你知道,吉普賽人看著浪漫,其實生活很艱辛。那個男孩也得了癌症,具體是什麼癌我已經忘了。他的家人,包括我,我們都想辦法湊錢給他治療,但最終他還是沒能活下來。他從18樓跳了下去。那時候我很不理解,他既然有死的勇氣,為什麼沒辦法活下去。直到現在我才能體會他當時的心情。他不想他的家人因為他的病活得那麼痛苦,不想他們為了他連尊嚴都要被踐踏。”

“他死了他的家人一樣會痛苦。”

“總會忘記的。白可,你一直不讓我把你的名字改成唐可,這樣也好,你還不到20歲,有了暫留證,沒有我你一樣可以活的很好了。不,是更好。”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他感到她抱著他的手緊了一下。她抬起頭,睜大發腫的眼睛看他。

他努力擠出笑容,邊替她按摩著眼旁的穴位邊說:“要不是我關著你,你一定可以找到工作,每天都神采飛揚,把生活進行得有條不紊。你看,現在我得到報應了。我早知道會這樣,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白可啊,以後要擦亮眼睛,你選男人的眼光可真不怎麼樣。”

“唐一路!”她連名帶姓地喚他,眼淚滾落。

他拭去她的淚水,勾著嘴角等待她下面的話。

“一定有辦法,我們可以把房子和車賣了,我可以去掙錢。”

“等你把錢掙夠,我早就見上帝了。”

“那就先欠著,等你病好了,我們慢慢還,我們……”

“你想的我都想過。你說的很對,非常對。”沾著淚水和汗水的頭髮一小撮一小撮地粘在她臉頰兩邊,他為她一點一點撥開,慘笑著說,“可是我累了。”

“不要放棄!”她抗拒著他的悲觀,從他沼澤一樣的懷抱裡跳出來,按住他的肩膀說:“那個男孩的家人,他們一定每天都活在自責的痛苦中,他們不可能忘記,就像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你。”

“總有一天,你會的。”

“到我死的那一天!”

她的身子僵直,她無法讓自己放鬆下來,直到他把她抱住,埋首在她胸前。

在這世上,他只剩下她,但他無法保她周全,還要她承受由他自己製成的惡果。死,反而是最輕鬆的辦法。但他明白,他不能。他至今都無法忘記那男孩的家人在看到屍體的一刻是如何的悲傷欲絕。他不能像那孩子一樣,選個自己喜歡的數字,再從那一樓跳下去。他是個男人。

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他壓抑著呼吸,不想讓她察覺。此時此刻,他只想祈禱。

上帝啊,如果我祈禱,你是否能夠聽到。

“嗨。”

門被輕輕叩擊,女人圓潤的聲音打破屋內的沉重。他們同時抬起頭。看清屋內的情形後,女人微笑的臉立刻僵住,她抬起肩尷尬地笑著說:“我看門開著所以……很抱歉。”

她退後兩步匆匆走出門外。跪在地上的兩人還未從悲傷中脫離,木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在視線裡一閃而過的黃色裙裾讓白可沉下的心稍稍浮起,她垂下眼睛,忽然想到什麼,從地上跳起來奔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