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乘坐七香車,向東方飛去。
日出湯谷,扶桑何在?江離浪漫地幻想著那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師兄,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竟能得到桑谷秀那樣一個女子的心。
七香車越飛越東,太陽越升越高,迎面吹來的風也越來越熱。陽光漸漸毒辣起來,不片刻間,七香車上的七色異花全部被烘得萎謝。江離回過神來,抬頭看時,天上竟然有兩個太陽:東方一個,頭頂一個!
舉目下望,鬱郁蒼蒼的山林全變樣了:草木枯死,江流乾涸,走獸渴斃,飛禽斂翼。“我是誤闖了空間,來到太陽幻境;還是走錯了時間,來到十日時代?”
氣溫仍然在上升,水份仍然在蒸發,大地開始龜裂,七香車逐漸乾枯。江離降下七香車,走下車來,隔著薄薄的鞋底,腳下傳來一陣滾燙。他跪了下來,撫摸著乾涸的泥土,這片土地的生命,都已經被那多出來的太陽烤死了。
“我死了以後,是不是會如同這些樹木和禽獸一樣,歸於塵土,不留下一點痕跡?”江離痴痴地想著,竟然呆了,完全忘記自己的處境。
似乎只有在死亡的問題上,人才有拋開“萬物之靈”這種虛幻自大的覺悟。
※ ※ ※
大霧。
以於公孺嬰的鷹眼,竟然也看不清一丈以外的光景。龍爪飛鷹早已經被隔絕在這個大霧的世界外,座下的風馬也早已迷途。銀環蛇纏在於公孺嬰腰間,睡得很舒服——空氣對人類來說太過潮溼,對它來講卻正合適。
於公孺嬰默默地看著它:它已經不是她了。多年以後,在自己死後,朋友或後人把自己埋葬,在某塊土地上隆起一個墳墓,有多少人還會關心黃土之下葬的是一個叫於公孺嬰的人?或許沒人敢靠近這個墳墓、沒人敢近前憑弔吧,因為有一條大毒蛇徘徊在墳墓旁邊,久久地守護著,直到它也老死,或者飛昇。
“唉……”於公孺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人生不過數十年,就算沒有這場大霧,人類的眼睛又能夠看多遠?
※ ※ ※
江離如果死了,雒靈也許會嘆息一聲吧,但她知道這個命中註定的對手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的;於公孺嬰如果死了,雒靈也許會為他禱唸幾句吧,但她也知道這個男人也沒那麼脆弱;有莘不破呢?雒靈拿不準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我會為他而拼命嗎?”那次江離召喚出的青龍想殺有莘,如果江離不及時阻止,自己會怎麼辦?
那五個心聲,一個奔東方去了,一個奔南方去了,三個奔西方去了。“對方的目的果然是他,可為什麼不五個人一起圍攻上去呢?那樣勝算應該大得多吧。”雒靈看了看手中“多春草”的種子——那是江離發給大家緩急之時用來報訊的——趁著羋壓沒注意,隨手扔了。
“別人的死活,和我什麼關係啊。不過,他……去看看他吧。”她伸了個懶腰,向羋壓笑笑。
“雒靈姐姐,你累了嗎?”羋壓說,“不如你先休息一下吧,有什麼狀況的話,我應付得來!”
看著羋壓挺起胸膛、大人樣十足的樣子,雒靈微笑著點點頭,回到了大車“松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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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谷雋消失以後,有莘不破見到了血晨、雷旭和靖歆。
那兩個陌生人是誰,有莘不破沒有興趣,但在有莘不破的印象裡,靖歆卻是一個欠揍的小老兒。他掂量了一會,收起了那多春草的種子,決定獨力鬥鬥這三個傢伙。也好試試從巫女峰下那個神秘人處學來的法門。
“小王子好。”靖歆躬身行禮,臉含微笑,不知道他的人準認為他是有莘不破的父執或摯交。
有莘不破卻聽得臉色一沉:“什麼小王子,別亂嚷嚷!”他不喜歡靖歆這個人,更不喜歡“王子”這個稱呼!
“不喜歡這個稱呼麼?”雷旭笑道,“放心,很快就不是了,什麼都不是了。”他原本離有莘不破有十丈遠,但說完這句話突然出現在有莘不破身前,兩個人的鼻子幾乎就要碰在一起,以至於他那遠遠看起來很瀟灑的笑容,在有莘不破的眼裡也變得非常詭異。
雷旭笑聲不斷,左手已經扣住了有莘不破的右肩,右手插向有莘不破的左肋,觸手處如銅鐵,如岩石。雷旭微微變色,砰的一聲,竟被有莘不破一拳打得飛起,不等落下,手足早被有莘不破凌空抓住,脊樑骨對準抬起的右腿,咔咔兩聲,雷旭的背脊骨被生生折斷。有莘不破把軟成一堆爛泥的雷旭丟在腳下,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