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那兒?不吃早飯了嗎?”
“快中午了還吃早飯!我去同學家研究一下功課,馬上就要畢業考了。今天晚上,我又答應了友嵐去夜總會跳舞,還有哥哥和玢玢,友嵐請客,反正他最有錢。媽!你知道他在偉立建築公司的工作嗎?他自稱是工程師,我看呀,他一天到晚爬高爬低的,倒像個工頭呢!”
“別輕視他的工作,”段太太介面。“剛剛回國,就能找到這麼好的工作,也要有一點真實本領。”
宛露站定了。“你們好像都很欣賞友嵐。”
“你不欣賞嗎?”段太太研判的看著她。
“我?”她揚了揚眉毛。“老實說,我還不知道呢!因為,欣賞兩個字不能隨便說的,別人往往會誤解你的意思。我想……”她沉吟了一下,微笑著。“總之,我很喜歡跟他在一起!”
抱起桌上的書本,她拾級下樓,仍然跳跳蹦蹦的,到了樓下,她才揚著聲音喊了一句:
“我不回來吃午飯!”走到門外,闔攏了大門,她嘴裡開始吹著口哨。兆培最不喜歡她吹口哨,說是女孩子吹口哨太“流氣”。所以,兆培就該有個像玢玢那樣沉沉靜靜的女朋友。她想著,往巷口走去,忽然間,有個高大的黑影往她面前一站,她驚愕的抬起頭來,口哨也忘了吹了。她接觸到一對炯炯發光的眸子,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那寬寬的闊嘴正咧開著,對著她嘻笑。
“中獎了。”他說。“什麼?”她愕然的問:“你是誰?”
“這麼健忘嗎?”他說:“我是那陣風。”他伸出手來,手指中夾著一張愛國獎券。“記得嗎?我答應中了獎分你一半,果然中獎了。”她恍然大悟,那個被皮球打中的男孩子!她笑了起來,搖著頭,不信任的:“別亂蓋!我才不相信你真中了獎!”
“不騙你,中了最後兩個字,每一聯有二十塊可拿,你說,我們是分錢呢?還是去折換兩張獎券,一人分一張?”
她望望那獎券,再望望他,驚奇的睜大了眼睛。
“真中了?”“還不信?”他把獎券塞到她手裡。“你拿到巷口的獎券行去問問看。”他們已經走到巷口,那兒就有一家獎券行,門口掛著個大脾子,上面寫著這期的中獎號碼,她拿著獎券一對,果然!中了最後兩個字!雖然,這是最小最小的獎,雖然,中這種獎跟不中沒有什麼分別,她仍然孩子氣的歡呼一聲,興高采烈的說:“我早就告訴了你,你會中愛國獎券!不過,你怎麼這麼笨呢?”“我笨?”他呆了呆,不解的望著她。“我怎麼笨?”
“你只買一張,當然只能中個小獎,你當時就該去買它一百張,那麼,包管會中第一特獎!”
“哦,這樣的嗎?”他翻了翻眼睛。“我或者該到臺灣銀行去,把所有的獎券全包下來,那麼,幾百個獎就都是我一個人中了。”“噢!”她笑了,笑得格格出聲。“這倒真是個好辦法,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有點數學頭腦!”
他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
“你還是這麼愛笑。”他說:“我從沒看過像你這麼愛笑的女孩子。”她揚著手裡的獎券。“我們怎麼處理它?”她問。
“換兩張獎券,一人分一張!”
“好!”她乾脆的說,彷佛她理所當然擁有這獎券的權利似的。走進獎券行,她很快的就換了兩張獎券出來,握著兩張獎券,她說:“你抽一張。”
“不行!”他瞪視著她,大大搖頭。“不能這麼辦,這樣太不公平。”“不公平?那你要怎麼辦?”她天真的問。
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向人行道,他指著前面說:
“看到嗎?那兒有一家咖啡館,我們走進去,找個位子坐下來,我請你喝一杯咖啡,我們好好的研究一下,如何處理這兩張獎券。”
她抬起睫毛,凝視著他,笑容從唇邊隱去。
“這麼複雜嗎?”她說:“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獎券我不要了,你拿去吧!”她把獎券塞進他手中,轉身就要離去。
他迅速的伸出一隻手來,支在牆上,擋住了她的去路。他的眼光黑黝黝的盯著她,笑容也從他唇邊隱去,他正經的、嚴肅的、低聲的說:“這是我第一次請女孩子喝咖啡。”
不知怎的,他的眼光,和他的語氣,都使她心裡怦然一跳。不由自主的,她迎視著這對眸子,他臉上有種特殊的表情,是誠摯,迫切,而富有感性的。她覺得心裡那道小小的堤防在瓦解、崩潰。一種自己也無法瞭解的、溫柔的情緒捉住了她。她和他對視著,好一會兒,她終於又笑了。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