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你進來!”宛露懶洋洋的倚在枕上,仍然像個任性而矯情的孩子。段太太關上了房門,走了過來,坐在床沿上,她溫柔的、寵愛的、親暱的用手摸了摸宛露的下巴,問:
“你又有什麼事?”“媽,你覺不覺得我有點反常?”
“反常?”段太太怔了怔:“此話從何而來呢?”
“我告訴你,媽!”宛露伸手去玩弄著母親衣服上的扣子,凝視著母親的眼睛。“我的同學們都有一大堆憂愁,她們每個人都說煩死了,愁死了,前途又不知怎樣,父母又不瞭解她們,馬上就要畢業了,畢業就是失業,再加上戀愛問題,愛吧,怕遇人不淑,不愛吧,又寂寞得發慌……反正,問題多了,媽,你懂嗎?”“是的。”段太太瞭解的、深沉的望著女兒。“難道你也有這些煩惱嗎?”“正相反,我的問題就在於,為什麼人家有的煩惱,我都沒有!”宛露抬高了眉毛說。“媽,你知道同學們叫我什麼嗎?她們叫我開心果。”“當開心果總比當煩惱樹好吧?”段太太笑著說。
“可是,我為什麼與眾不同呢?我也應該找一點憂愁來愁一愁,否則,我好像就不是‘現代人’了。”
段太太笑了。“只有人要去找快樂,我還沒聽說有人要去找憂愁的!”她收住了笑,忽然若有所思的、深沉的、懇摯的望著女兒。“不過,宛露,有時候,在成長的過程裡,我們都會自然而然的經過一段煩惱時期,看什麼都不順眼,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自己……”“媽,你的意思是說,我也會經過這段時期嗎?”
“不一定。”段太太坦白的說:“我希望你不會!因為你生活在一個簡單而幸福的家庭裡。我……”她深深的看進宛露的眼睛深處去。“我要儘量讓你遠離憂愁。”
“哦,媽!”宛露從床上一躍而起,抱住母親的脖子,把頭埋在她頸項裡一陣亂揉,那髮絲弄得段太太癢酥酥的,就不自禁的笑了起來。宛露邊揉邊喊:“媽!我愛你們!我愛你們!我不會憂愁,因為我有你們!”
“噢!宛露!”段太太的眼眶有些發熱。“怪不得你哥哥說你是個小瘋丫頭,我看你還真有點兒瘋呢!”
宛露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面換掉睡衣,一面說:
“如果我有點兒瘋,也是你的遺傳!媽,”她扣著襯衫的扣子。“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是不是也和我一樣瘋?一樣快樂?一樣不會憂愁?”段太太一怔。“不。”她回憶的、小心翼翼的說:“我可能比你多愁善感一點。”“那麼,就是爸爸的遺傳了!”宛露穿上長褲,不知怎的又好笑了起來。“爸爸是個書呆子,還好我沒遺傳爸爸的呆勁兒!”她開啟房門,往浴室走。“家裡的人都到那兒去了?”
“你爸爸去上課呀,你哥哥去上班呀!”
宛露站住了,回頭望著母親。“媽,平常你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寂寞?”
“不會。”“為什麼?”“因為我心裡早被你們充滿了。”
宛露感動的點點頭。“等哥哥娶了嫂嫂,家裡就又多了一個人了。媽,你喜歡玢玢嗎?你覺得她很女性嗎?”
“是的。”“她比我可愛嗎?”“噢!傻丫頭,你今天怎麼這麼多問題?”段太太笑叱著。“我告訴你,宛露,在我心裡,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可愛的女孩。好了,去洗臉吧!還有件正經事要告訴你,你爸爸幫你接洽的工作已經成了,××雜誌社已決定用你當記者,只等你畢業。”“啊哈!”宛露歡呼了一聲:“他們不在乎我是五專畢業的嗎?”“什麼學校畢業的有什麼重要呢?重要的是你有沒有能力!”段太太凝視著女兒。“我還真有點擔心呢!”
“擔心什麼?擔心我沒有能力嗎?”
“擔心你瘋瘋癲癲的,口無遮攔,訪問別人的時候,說不定會問出什麼怪問題,說不定把被訪問的人都給氣死!”
“哈!”宛露大笑了。“真是知女莫如母。這倒是大有可能的事情!”她跑進浴室裡去了。
段太太目送宛露的影子消失在房門口,她卻坐在那兒,默默的出了好一陣神,才站起身來,機械化的,本能的開始整理宛露的床。拉平被單,摺好毛毯,收拾起丟在地下的睡衣……她心裡朦朦朧朧的想著宛露,她那孩子氣的、不知人間憂愁的女兒,是不是永遠能維持這份歡樂呢?由宛露身上,她想到兆培,想到玢玢,也想到友嵐,她身不由己的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手裡握著宛露的睡衣,呆呆的沉思著。
“哇!”宛露忽然在她耳邊大叫一聲,把段太太嚇得直跳了起來,宛露大笑。“媽,你在發什麼呆?我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