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部分

靜。“我確實比較幼稚,也確實不太成熟,但是,我對於自己是不是被愛是很敏感的。舉例說,那位莫名其妙的許伯母,不管她對我的動機是什麼,她卻由衷的喜愛我。顧伯母——也就是顧友嵐的母親,她也喜歡我。我自己的媽,那不用說,她當然喜歡我。可是,孟樵,你的母親,她一點也不喜歡我,非但不喜歡,她甚至恨我。”“胡扯!”孟樵煩躁的搖頭。“你是被寵壞了。你所遇到的什麼許伯母、顧伯母,都是那種誇張感情的人,我媽比較深沉,比較含蓄,你就誤解她了。何況,不是我說你,到底我媽做錯了什麼,你居然會拂袖而去?”

宛露張大了眼睛,她說不出孟太太到底做錯了什麼,說不出她當時那種被屈侮、被奚落、被冷淡的感覺。她無法向孟樵解釋,完全無法解釋。於是,她只是睜大了眼睛,怔怔的望著孟樵。“你看!”孟樵勝利的說。“你也說不出來,是不是?你只是一時發了孩子脾氣,對不對?我媽並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對不對?”宛露頹然的垂下了眼瞼,從地上拾起了一把松針,她無意識的玩弄著那把松針,輕聲的說:

“以前,我家養了一隻母貓,它生了一窩小貓,那些小貓好可愛好可愛,有天,我想去撫摸那些小貓,你知道,”她抬眼看看他:“我並沒有惡意,我只是愛那些小貓。可是,我的手剛碰到那小貓身上,那隻母貓就對我豎起毛來,伸出爪子,狠狠的在我手背上抓了一把,我手上的血痕,治了一個月才治好。”孟樵凝視著她。“你告訴我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他問。

“你的母親,”她低聲說:“就使我想起那隻母貓。她或者對我並沒有惡意,但是,有一天,我很可能會被她抓傷。”

“咳!”他又好氣又好笑。“你的幻想力未免太豐富了。我告訴你,宛露!”他抓住她的手臂,望進她眼睛深處去。“你誤會了我母親!對於你的拂袖而去,我媽很傷心,她根本想不透怎麼得罪了你。”宛露的眼睛又睜大了。“她知道的,孟樵,她完全知道的!”

“她不知道!”孟樵大聲的、堅定的說:“可是,她是寬大而善良的,她會原諒你!”

“她會原諒我?”宛露的眉毛挑得好高好高,聲音不由自主就尖銳了起來。“算了吧!我並不稀罕她原諒不原諒!受傷害的不是她,而是我,你懂嗎?孟樵!你少糊塗!我不用她原諒,也不要她原諒,她沒什麼了不起……”

果然,她的反應完全在母親預料之中!孟樵不能不佩服母親的判斷力,也由於這份佩服,他對宛露生出一份強烈的反感。“宛露!”他惱怒的大叫。

宛露愕然的住了口。“不許侮辱我母親,你聽到了嗎?”他鐵青著臉說:“她守寡二十幾年,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大,在今天這個時代裡,這種母親幾乎是找不到的,你懂嗎?她辛苦了這大半輩子,並不是等我的女朋友來給她氣受的,你懂嗎?而且,無論如何,今天我們是晚輩,對父母該有起碼的尊敬,你懂嗎?……”

宛露張大了嘴,眼珠滾圓滾圓的瞪著。

“我懂了。”她喃喃的說,轉身向森林外面走去。“你需要娶一個木偶做太太,木偶的頭上腳上手上全有繩子,繩子操縱在你母親手裡,拉一拉,動一動,準會皆大歡喜。你去找那個木偶去吧!”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她。

“宛露!”他喊,聲音裡已充滿了焦灼和絕望。“你幫個忙吧!”

她不由自主的站住了。

“你要我怎麼幫忙?”她問。

“去我家,”他低語:“去向我媽道個歉。”

她僵在那兒了,嘴唇上失去了血色,面頰也變得慘白,只有那對烏黑烏黑的眸子,依然閃閃發光。

“去你家,去向你媽道歉?”她不信任似的問。

“是的,”他痛楚而渴切的。“如果你愛我!”

她深深的望著他。“愛情需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包括犧牲你的自尊和驕傲?”“有時是的,”他沉悶的說:“我現在也在犧牲我的自尊與驕傲,我在求你。”她楞了幾秒鐘。“我不去!”她簡單的說。

“你一定要去!”他命令的。

“我絕不去!”“你肯定了嗎?”他悶聲問。

“是的!”“怎麼也不去嗎?”“是的!我想不出我有道歉的理由!”

“僅僅為了我!”“不行!”他不再說話,放鬆了她,他退向一邊,仰靠在一棵松樹上面,他的眼光定定的、死死的、緊緊的望著她。有兩小簇陰鬱的火焰,在他的瞳仁裡跳動。“你知道,你這樣做等於是一個宣判!”他說。